腐臭的风卷起地上的沙砾，抽打着锈迹斑斑的城墙根。
夕阳像一颗溃烂的血橙，勉强黏在西边天际，将断壁残垣和更远处扭曲蠕动的不明阴影都拖出长长的、病态的影子。
城门哨卡附近，稀稀拉拉排着等待入城的队伍，人人面带倦怠与麻木，身上或多或少带着血污和伤痕。
空气里混杂着血腥、汗臭和某种若有若无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
就在这片压抑的混沌中，一抹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浓艳色泽正缓慢移动。
宁芙开着她那辆骚包至极的亮粉色装甲车，引擎发出与其夸张外形毫不相符的低沉嗡鸣，如同猛兽压抑的喘息。
车身上溅满了黑紫色的污血和某些无法名状的粘稠组织液，偏偏驾驶座上的女人，指尖轻点着方向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一张脸在暮色里冶艳得惊心动魄。
她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排队的人群，精准地捕捉到那个靠在城墙阴影里、正低头擦拭着一把长刀的男人。
秦聿。
隔壁龙城基地的招牌打手，能抗能打，尤其擅长苟命。
穿着洗得发白的作战服，身姿挺拔，侧脸线条冷硬。
他似乎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只专注着手里的刀，指腹拂过刃口，小心得如同对待情人。
宁芙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瓣，眼底掠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光。
这是第十八次了。
前十七次，她精心策划了天衣无缝的绑架方案。
下药、陷阱、声东击西、美人计（虽然她只亲自执行了一次，那家伙居然在她凑近时打了个喷嚏！
）……甚至不惜引了一小波尸潮去冲散他的队伍，想趁乱下手。
结果呢？
下药的饮料被他“不小心”打翻，喂了旁边窜过的变异老鼠，那老鼠当场抽搐着口吐白沫死了，他还一脸遗憾地说“可惜了”；陷阱的坑挖得完美，上面覆盖的伪装天衣无缝，他偏偏在最后一步拐了个弯，绕过去了；声东击西，东边确实起火了，他却比预想中快了整整三分钟出现在西边哨卡，还顺手帮守城卫兵解决了两个想混进来的感染者；至于那波尸潮……妈的，想起这个宁芙就牙痒痒，这家伙居然踩着尸群的脑袋跑得比谁都快，临走还顺手捞了个吓傻的小孩！
邪门得很。
每一次失败，都让宁芙心头的火苗窜高一分，也让她对那个男人的兴趣浓厚十分。
能让她宁芙失手这么多次的男人，他是第一个。
也好，玩腻了智取，那就来首接点的。
她向来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
粉色装甲车毫无预兆地发出一声咆哮，猛地加速，一个蛮横至极的甩尾，厚重的轮胎激起漫天尘土和碎石，吓得周围人群惊叫着西散退开。
车子不偏不倚，正好横拦在秦聿面前，彻底堵死了他进城的路。
车门向上掀开，宁芙跳下车。
她穿着一身剪裁贴合的暗红色作战服，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长靴踩在碎石上，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她一步步走向秦聿，周围空气瞬间凝滞，所有窥探的、好奇的、惊恐的目光都被无形地切断。
这位爷可是宁芙，号称斩敌绝不用出第二招的狠人，磐石基地的实际掌控者，笑吟吟就能屠人满城的主儿。
秦聿擦拭长刀的动作顿了顿，终于抬起眼。
他的眼神很沉，像结冰的湖面，看不出情绪，只是平静地看着她走近。
宁芙在他面前站定，距离近得能看清他眼睫投下的浅浅阴影和他下颌上一道新添的细小划痕。
她扬起下巴，红唇勾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性和一丝被屡次拒绝点燃的暴躁。
“秦聿，”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风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给你两个选择。”
她顿了顿，欣赏着对方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一字一句地砸过去：“要么，做我压寨老公。”
“要么，做我刀下亡魂。”
她身后，那辆粉到瞎眼的装甲车顶盖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下面黑沉沉的多管旋转机炮的枪口，危险地开始预转，发出细微的嗡鸣，锁定了秦聿所在的方向。
城墙上下的守军顿时一阵骚动，武器咔咔作响，却没人敢真的把枪口对准宁芙。
空气紧绷得几乎要裂开。
秦聿的目光从宁芙脸上，缓缓移到那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机炮枪口上，再移回宁芙脸上。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是慢条斯理地将擦好的长刀归入背后的刀鞘，动作流畅不见丝毫滞涩。
然后，他才抬眼重新对上宁芙那双燃着火焰的眸子。
“我选三。”
他的声音平稳，甚至带着点莫名的淡然，像在讨论今天天气不错。
宁芙瞳孔微微一缩，心头那股邪火轰地一下窜起三丈高！
给脸不要脸！
她冷笑一声，周身开始弥漫起极其危险的气息，周围的温度仿佛都骤然下降了几度，离得近的几个幸存者忍不住牙齿开始打颤。
“没有三！”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指尖微动，身后的机炮旋转声陡然加剧，随时可能喷吐出毁灭的火舌。
秦聿却像是没感觉到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意，他忽然上前了一步。
这一步，瞬间打破了两人之间最后的安全距离，气息几乎交缠。
宁芙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硝烟味和血腥气，混杂着一种冷冽的、像是雪松般的干净味道。
他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艳色逼人却写满怒意的脸，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深意，声音压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你确定？”
那语调平平，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莫名地在宁芙沸腾的杀意里，激起了一丝诡异的涟漪。
她确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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