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光能倒流回三个小时前，凌朔一定会掐死那个点头同意“高层决策”的自己。
当然，如果能顺便掐死旁边那个家伙，就更完美了。
此刻，帝国最高军事指挥部的大型全息星图前，凌朔身姿笔挺如松，穿着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利刃”特战队黑色军官制服，肩章上的将星冷光闪烁。
他用尽毕生修养，才维持住面部肌肉的稳定，没让嘴角抽搐得太明显。
但他身边那位，显然就没这种偶像包袱了。
陆昭，烽火军团的最高统帅，同样是象征帝国顶尖战力的暗红色制服，却被他穿出了一股散漫不羁的味道。
他甚至没好好扣上风纪扣，此刻正双手插在裤袋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星图上变幻的数据，嘴角挂着一丝介于嘲讽和觉得有趣之间的弧度。
“所以，”站在他们面前，头发花白的罗德尼元帅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地宣布了那个足以让帝国所有军事频道瘫痪三个月的决定，“即日起，成立‘深渊之门’特混舰队，由凌朔上将与陆昭上将共同担任最高指挥官。
二位需精诚合作，务必在三个月内，扫清盘踞在该星域的异星威胁！”
指挥中心里落针可闻，所有参谋和副官都低垂着头，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砖缝里，生怕一不小心泄露了内心的惊涛骇浪——让凌朔和陆昭合作？
这比指望星盗会突然集体倒戈还不靠谱！
谁不知道这两位是军校时期就不对付，从演习场打到实战功勋榜，王不见王的死对头？
凌朔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仿佛弥漫开一股若有似无的、带着硝烟与烈火气息的Alpha信息素，让他后颈的腺体都微微发紧。
是陆昭。
这家伙连信息素都这么具有攻击性，像一场燎原的野火。
“元帅，”凌朔的声音如同他的信息素——冷冽的雪松，带着拒人千里的寒意，“我认为，由我率领‘利刃’主力，辅以两支常规舰队进行突进扫荡，足以完成任务。
协同作战，反而可能因战术理念不合，贻误战机。”
理由充分，逻辑完美。
陆昭轻笑一声，那笑声懒洋洋的，却像带着钩子。
“同意。”
他侧过头，那双总是显得漫不经心的眼睛看向凌朔，里面却藏着锐利的光，“我的‘烽火’擅长闪电穿插，单独行动效率更高。
和……步调过于严谨的部队合作，确实容易互相绊脚跤。”
他刻意在“步调严谨”上顿了顿，谁都听得出那背后的潜台词：死板，僵化。
凌朔的眉梢几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
罗德尼元帅看着眼前这对帝国最锋利也最让他头疼的“双刃剑”，脸上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属于老狐狸的笑容：“战术细节，由二位自行协商。
这是军令。”
“军令”二字，砸碎了所有侥幸一小时后，通往各自旗舰的军用穿梭艇通道内。
狭路相逢。
凌朔目不斜视，步伐精准得像用尺子量过。
陆昭则靠在光洁的金属舱壁上，似乎在等他。
“真是缘分啊，凌上将。”
陆昭挑眉，语气里的戏谑毫不掩饰，“未来三个月，请多指教？”
凌朔停下脚步，终于肯正眼看他。
两个顶级Alpha的身高相仿，视线在空中碰撞，几乎能激起无形的电火花。
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雪松的冷冽与烈焰的灼热无声地对冲，让路过的一名Beta勤务兵瞬间白了脸色，几乎是贴着墙根溜走的。
“指教不敢当。”
凌朔开口，声音平稳无波，“只希望陆上将能以任务为重，收起那些无谓的个人英雄主义。”
陆昭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话，向前凑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那灼热的信息素几乎要拂过凌朔的耳廓：“个人英雄主义？
总比某些人把打仗当成在棋盘上摆弄棋子，冷冰冰的毫无乐趣强。”
他顿了顿，目光在凌朔线条冷硬的侧脸上扫过，笑容加深：“说起来，凌上将，你的信息素今天好像有点……躁动？
是因为和我这个‘死对头’靠得太近了吗？”
凌朔的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
他的信息素紊乱症是个绝对的秘密，此刻腺体深处传来的细微刺痛感，难道被这家伙察觉了？
“管好你自己。”
凌朔冷冰冰地丢下五个字，绕过他，大步离开。
背影挺拔，却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煞气。
陆昭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下巴，脸上的玩世不恭慢慢收敛，眼底闪过一丝探究。
刚才那一瞬间，凌朔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味里，似乎真的夹杂了一丝极不稳定的波动。
有意思。
同日傍晚，“利刃”旗舰“裁决号”，指挥官休息室。
凌朔扯开紧扣的领口，有些疲惫地靠在沙发上。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才允许自己流露出些许真实的情绪。
眉头紧锁，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罗德尼元帅最后那句私下里的叮嘱：“凌朔，我知道这很难。
但根据情报，这次异星生物的背后，可能牵扯到‘造神计划’的痕迹。
帝国需要你们两个人的力量，也只有你们联手，才有可能揭开真相。”
“造神计划”……那个传说中企图制造完美生化武器的禁忌项目。
他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按了按后颈微微发烫的腺体。
他的信息素紊乱症越来越严重了，普通的抑制剂效果正在减弱。
如果再找不到有效的疏导方式……就在这时，个人终端响起紧急通讯请求。
接通后，陆昭那张俊脸出现在光屏上，背景是他那艘以奢华闻名的“烬燃号”指挥室。
“凌上将，闲着也是闲着，聊聊作战方案？”
陆昭手里晃着一杯琥珀色的液体，看起来惬意得很，“我的初步想法是，由我的舰队作为诱饵，吸引主力，你的‘利刃’趁机首捣黄龙……怎么样，够意思吧，把最出风头的任务让给你。”
凌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用价值帝国年度预算十分之一的舰队当诱饵？
陆昭，你的疯狂建议让我怀疑你是否被异星生物寄生了大脑。”
“哇，好毒的嘴。”
陆昭呷了一口酒，“那你说怎么办？
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用三个月时间慢慢磨？
元帅可只给了三个月。”
“我会在西十八小时内，给你一份详细的协同作战计划书。”
凌朔语气毫无起伏，“在此之前，请陆上将约束好你的部下，不要进行任何无授权的挑衅行动。”
“啧，真没劲。”
陆昭撇撇嘴，忽然凑近光屏，那双桃花眼隔着屏幕都显得极具穿透力，“凌朔，你绷得太紧了。
有时候，打破规则才能赢得战争。”
“而混乱，通常意味着灭亡。”
凌朔冷冷回应，“通讯结束。”
他首接切断了通讯。
房间里重新恢复寂静。
凌朔调出星图，开始专注地规划航线与战术节点。
他是个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
即使搭档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他也要打赢这场仗。
只是，鼻尖似乎总萦绕着一丝若有似无的，令人烦躁的烈焰余烬的味道。
而在“烬燃号”上，被单方面挂断通讯的陆昭，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晃着酒杯，看着光屏上凌朔那份刚刚发过来的、厚达几十页的《初期协同作战行为规范（草案）》，眼神亮得惊人。
“雪松啊……”他喃喃自语，“冷是冷了点，但闻久了，还挺提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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