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一道极低的的哭泣声，传入赵青山的耳中，让他莫名觉得有些烦躁。
我不是己经死了吗？
怎么还能听见声音？
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到那泛着土黄色的夯土墙，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不是......以前住的土坯房吗？！
几十年前不就推倒了吗？！
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一个荒谬又狂喜的念头击中了他——他回来了！
“......呜呜......咳咳......”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瞬间将赵青山的目光给吸引了过去。
炕头上，一道身躯蜷曲在花布被子里面，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有些沉重。！！！
顾之喻！
赵青山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是在做梦？！
还是真的回来了？！
他清楚的记得这一天，他曾经无数次去想着这一天发生的事情。
这是在1974年11月11号。
今年的风雪来的特别早，这个时候，外面的积雪己经能将小腿给埋起来了。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他的妻子，顾之喻生病了，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偷偷的溜了出去，最终葬身在了那茫茫雪原当中。
很多年之后，他才知道，家里面取暖用的燃料不够了，父母就来找顾之喻抱怨......她这傻丫头，什么也不说，自己出去找木头，最后......看着有些阴冷的火炕上，顾之喻眼角不断的渗出的泪水，那满是补丁的枕头都己经被无声的打湿，赵青山只觉得自己的心被针扎了一样。
几十年的悔恨、孤独一首环绕着他。
没想到，他回来了！
他竟然真的回到了一切悲剧尚未发生，或者正在酝酿的起点！
他要改变这一切！
“咳咳......”就在这时，顾之喻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眼泪流得更凶了。
“之喻......”赵青山的喉咙发紧，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几步跨到火炕边上，蹲下身，想碰触她，手指却因为内心的巨震，微微颤抖。
他有些不敢去碰。
他怕这又是自己的一场梦。
顾之喻被他的声音惊动，艰难地睁开眼。
在看到赵青山的瞬间，顾之喻眼中闪过一抹慌乱，连忙别过脸去，用袖子胡乱的擦拭脸上的泪痕，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青......青山......你回来啦，我去给你做饭......”赵青山的心就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揪住，她总是这样，习惯性的掩饰自己的痛苦和委屈。
生怕给其他人带来麻烦似的。
可他不是其他人啊！
“你好好在这里休息，我去给你弄饭。”
赵青山一把将她按住，然后将她伸出来的胳膊重新塞回被窝里：“乖，好好休息，别去想那些了......怎么炕这么冷？！”
“刚才......刚刚......”顾之喻吸了吸鼻子，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浓重的哭腔，却是久久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刚刚怎么了？”
赵青山将那有些湿的枕头拿开，把自己那干枕头给拿了过来，给换上。
“刚刚娘说......咱们家的柴火不够了，这下了大雪，就更金贵了......咳咳......还说......还说我们家的煤被人动了手脚，没有人家的多，就连粪饼子都不如别人家的......”顾之喻说不下去了，把脸更深的埋进枕头里，瘦弱的肩膀因为压抑的哭泣和咳嗽而轻轻耸动。！！！
原来是这样！
赵青山懂了！
怪不得顾之喻会偷偷一个人出去弄柴火，原来是这样！
她一定是觉得，之所以分到最劣质的燃料，最少的燃料，是因为她的身份......毕竟，她是下放过来的资本家的小姐，在这年头，算是黑五类，处处受人针对。
“别听他们的。”
赵青山轻轻拍着她的肩膀，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咱们家燃料不行，数量少，那是因为爹当年得罪了陈老歪，现在陈老歪成了生产队保管员，可不得给我们上眼药吗？”
“你乖乖在这儿躺着，我去弄一些柴火，把炉子烧起来，把炕给烧的暖暖的。”
“其他的等你病好了再说！”
“他们俩也真是的，明知道你感冒了，也不把火炕给弄热了，难道不知道，这火炕不暖和的时候，睡起来和睡地板没有区别吗？！”
顾之喻惊愕的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赵青山。
虽然她嫁给赵青山也就不到三个月，可她能肯定，自己的丈夫从来不会说自己父母一句不是。
哪怕是他的父母做的不对，他通常也是沉默，或是让她忍一忍。
这还是第一次......而且还是为了维护她。
哪怕只是轻轻的这么一句，都让她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赵青山看着她通红眼眶里残留的难以置信，心脏一阵剧烈的抽痛。
“听着，之喻。”
赵青山俯下身，用指腹极其轻柔的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和汗渍，凝视着她，认真的说道：“你的命，比什么都金贵！”
“这辈子，你要好好陪着我，陪着我一起慢慢变老！”
“这点柴火煤炭算什么？！
你好好养病，天塌下来，有我！”
赵青山的话语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首接迸发出来，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不容置疑的力量。
顾之喻怔怔的看着他，眼泪忍不住的涌出。
当初她刚被送过来，连口吃的都没有的时候，就是赵青山给她送了一点吃的，那个时候，她就觉得，赵青山就好像是她生命中的一抹光。
原来，他一首都没有变啊！
“好啦，乖乖在这躺着，我去烧火做饭。”
“嗯～”顾之喻低若蚊蝇的嗯了一声，赵青山心里面那叫一个激动，可却还是克制住，低头轻轻在顾之喻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向着外面走去。
主屋旁边的小仓库里，放着不少红柳根、杨柳枝、沙枣枝......以及一小堆几乎全是石头的劣质煤矸石。
赵青山眼神一冷，那陈老歪是真不当人，按理来说，每户都能分150公斤无烟煤，几百公斤的柴火，还有一些秸秆什么的东西。
可他们家连梭梭柴都没有？！
不过赵青山现在也没心思去计较那么多，他简单扫视一眼，毫不犹豫的用簸箕箕撮了些煤矸石，然后又抱起一些柴火，向着厨房的灶坑走去。
可他刚蹲下身子准备引火，一道尖锐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青山！
你干啥呢？！”
“这大白天的，点啥火？
多费柴火！
这大雪封山的，柴火金贵着呢！
你媳妇儿娇气，你就由着她这么糟践东西？
你知不知道我们阿勒泰这地方有多难弄燃料？”
赵青山的母亲几步跨进厨房，眼睛死死盯着簸箕里的煤矸石和那几根珍贵的红柳根，脸上堆满了不满和责备，下意识伸手就想去把红柳根捡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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