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殿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高踞于九重帝座之上的秦始皇嬴政，面色阴沉如水，无形的威压如同实质，笼罩着整个大殿，让人喘不过气。
扶苏一步步走入这象征帝国权力核心的大殿。
他能感受到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有蒙毅等少数人的担忧，有大部分人的冷漠，更有如赵高、李斯之流，那隐藏在恭敬下的讥讽与快意。
他走到御阶之前，依照礼仪，躬身行礼：“儿臣扶苏，拜见父皇。”
声音平静，听不出丝毫惶恐与不安。
赢政冰冷的眸光如同两道利剑，落在他身上：“逆子！
你昨日在宫外狂悖昏厥，今日可曾知罪？”
声音不大，却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压向扶苏。
若是原来的扶苏，此刻定然是扑通跪地，叩泣血，陈述自己的忠诚与担忧，祈求父皇收回成命。
但此刻的扶苏，只是缓缓抬起了头，目光平静地迎上了那足以让任何人肝胆俱裂的视线。
“父皇，”他的声音清晰而稳定，如同磐石投入死水，在大殿中回荡，“儿臣，无罪。”
“哗华——”大殿之中，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哗然。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扶苏，以为他疯了，或者昨日跪坏了脑子。
嬴政的眉头猛然锁紧，眼中寒光爆射，放在御案上的手微微握紧：“无罪？
你妄议国策，非议朕躬，还敢说无罪？！”
李斯适时出列，厉声道：“公子扶苏！
陛下推行新政，统一思想，乃强国之本！
你深受陛下隆恩，不知体恤圣心，反而一再忤逆，岂是为人臣、为人子之道？！”
面对李斯的攻讦和始皇的暴怒，扶苏却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悲悯和决绝，与他往日温润的形象判若两人。
“李丞相，强国之本，在于摧折天下人之脊梁，闭塞天下人之耳目吗？”
他不等李斯回答，猛地转身，面向百官，更面向龙椅上的始皇，朗声道，声音陡然提高，盖过了殿中的窃窃私语：“父皇！
诸位大臣！”
“今日，我扶苏，便要在这章台殿上，审判”焚书之议！”
“审判此等，自毁长城，断送我大秦万世基业之祸国殃民之策！”
语惊西座，石破天惊！
整个章台殿，彻底死寂。
所有人都像是被扼住了喉咙，连李斯都瞪大了眼睛，一时语塞。
赵高低垂的眼皮下，更是闪过一丝极度的骇然与阴鸷。
审判国策？
审判陛下？
这扶苏，是真疯了不成？！
嬴政的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深邃的眼中，第一次不再是纯粹的愤怒，而是混合了一丝极度震惊与………………难以言喻的审视。
他死死盯着阶下那个仿佛脱胎换骨的儿子，一字一顿地问道，声音中带着山雨欲来的风暴：“你，说，什，么？”
“儿臣说，要审判此祸国之策！”
扶苏昂首而立，声音铿锵，毫无惧色。
他知道，此刻退缩，便是万劫不复。
唯有以超乎常理的强势，才能震住场面，搏得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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