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城市沉寂如墓。
陈阳僵在沙发上,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他干涩的双眼。
女儿糖糖在里屋睡得正熟,偶尔发出一两声模糊的呓语。
身旁,妻子小雅累极了,蜷在沙发另一头浅浅睡着,眉心却还紧蹙着。
就在几分钟前,一条关于新疆伊犁落户政策的推送,兀然撞入他视线。
“三人落户,解决一个职工岗位……分配基本住房、地……”他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几乎是屏住呼吸,指尖颤抖着点开链接。
“零门槛落户……中专及以上学历,可携配偶、子女申请迁入……职工身份,社保全覆盖……子女教育免费至高中……分配耕地……”一条条,一句句,像一块块灼热的火炭,滚进他冰封的心底。
西十亩地?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几乎无法想象这个数字代表的面积。
他在老家的楼宇缝隙里活了三十年,见过最大的土地,不过是社区那片秃了的草坪。
有地,就有产出;有岗位,就有工资;有房,就不用再还房贷;教育免费,糖糖的未来……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加速流动的声音。
可下一秒,冰冷的现实便兜头浇下。
“条件艰苦……西北边疆……离家万里……”这几个词在他脑海里盘旋,化作具体而狰狞的图像——是父母得知消息后必然会出现的震怒与失望;是丈母娘更加尖刻的指责,“你要把我女儿和外孙女拖到什么鬼地方去!”
;是茫茫的戈壁滩,是刺骨的风沙,是糖糖稚嫩的脸蛋被吹得通红……他下意识地打开手机银行,屏幕上那几个数字,再一次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皮首跳。
房贷、欠款、下个月的生活费……留在这里,他还能找到什么样的工作?
送外卖?
开网约车?
那点收入,够填哪个窟窿?
“在新疆,生活成本低,幸福感高……” 网页上另一段描述浮现眼前。
十块钱五个的库尔勒香梨,推开门就能看到的天山。
这与他现在窒息的生活,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两种念头在他脑中疯狂撕扯,一会儿是戈壁滩上刺眼的阳光,一会儿是城市早高峰地铁里令人作呕的浑浊空气。
去新疆,意味着一切从头开始,意味着未知的艰辛,也意味着打破现有的、虽不富裕却熟悉的生活。
留下来,则是在一眼望到头的泥潭里缓慢下沉,首到彻底窒息。
他痛苦地闭上眼,手指深深插进头发里。
去,还是不去?
天平的一端,是压得他喘不过气的现实,以及政策描述中那一丝微弱的、却实实在在的希望——一个确定的岗位,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一个或许能让家人喘息的空间。
另一端,是沉重的亲情羁绊,是对陌生环境的天然恐惧,是“冒险”可能带来的失败苦果。
他猛地睁开眼,又仔细研读那些落户条款,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嚼碎了咽下去。
“团场职工落户可携配偶、子女和父母……” 他们一家三口,正好符合条件。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鼓。
他偏过头,看向身边熟睡的妻子,小雅眼下的乌青在手机微光下清晰可见。
他又竖起耳朵,仿佛听到里屋女儿均匀的呼吸声。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疯狂的念头,在他心里破土而出,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生机。
他关掉手机,客厅瞬间被黑暗吞没。
只有他胸腔里那颗东西,还在黑暗中,一下,一下,沉重而滚烫地跳动着。
他知道,今夜,注定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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