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味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王姐身上那股浓烈的香水味。
她第三次把那张薄薄的纸推到苏晚面前,指尖不耐烦地敲着床沿。
“签了,赶紧出院。
巡演日程排得死紧,公司养你不是让你在这儿伤春悲秋的。”
王姐的声音压得不高,却像冰锥子,一下下凿着苏晚的耳膜,“沈聿老师都走了,维也纳的机票,头等舱。
人家是去金色大厅,不是来探病的。
你啊,别总做些不切实际的梦。”
苏晚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指甲掐进掌心。
沈聿走了。
像五年前一样,来去无踪,不留一丝温度。
她喉咙里插着的管子还在,无声的痛楚比生理的失声更甚。
她拿起笔,笔尖悬在“自愿休息”几个字上,墨迹在纸上洇开一小团,像她此刻无法言说的心。
她签了。
王姐满意地收起文件,像收起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好好养着,别给公司添麻烦。”
门关上,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喧嚣,也隔绝了最后一丝虚假的暖意。
病房重归死寂。
苏晚侧过头,看向窗外。
夜色如墨,城市的霓虹在远处闪烁,像一片永不沉睡的星海。
她曾以为自己是那星海中最亮的一颗,如今却像一颗被遗忘在角落的尘埃。
她抬手,指尖触碰到发间的珍珠发卡,那点温润的触感是母亲留给她唯一的念想,也是她被这个冰冷世界唯一允许保留的“真实”。
三天后,苏晚出院了。
她回到了公司为她准备的、如同精致牢笼的公寓。
没有休养,没有安慰,只有堆积如山的待审文件和新的行程表。
她像个提线木偶,被推着参加一个又一个商业活动,脸上挂着练习过的笑容,喉咙却像被砂纸磨过,每一次吞咽都带着血腥气。
首到那个雨夜。
她刚结束一场品牌代言的拍摄,浑身被冷雨浇透。
助理撑着伞,她低着头快步走向保姆车。
就在车门即将关上的瞬间,一道刺目的车灯穿透雨幕,首首地照在她脸上。
一辆线条冷硬的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窗缓缓降下。
是沈聿。
她依旧穿着那身标志性的黑色大衣,即使在雨夜,也一丝不苟。
雨水顺着车窗的玻璃滑落,模糊了她的轮廓,唯有那双眼睛,穿透雨帘,清晰地落在苏晚身上。
那眼神复杂得让苏晚心悸——有审视,有探究,或许还有一丝……她不敢深究的痛惜?
苏晚僵在原地,雨水顺着她的发梢、脸颊不断流下,分不清是雨是泪。
她想逃,想钻进车里,但双脚像被钉在了地上。
苏晚僵在原地,雨水顺着她的发梢、脸颊不断流下,分不清是雨是泪。
她想逃,想钻进车里,但双脚像被钉在了地上。
沈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了很久。
然后,她缓缓抬起手,做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指尖在唇边轻轻一划。
一个无声的“嘘”。
紧接着,车窗无声地升起,隔绝了她的视线。
黑色轿车启动,汇入雨夜的车流,很快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苏晚站在原地,浑身冰冷。
那个“嘘”的动作,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她死寂的心湖里炸开。
五年前五年前琴房里那个疏离的“回去吧”,和此刻雨夜中这个冰冷的“嘘”,重叠在一起,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牢牢困在原地。
她终于明白王姐的话不是恐吓。
在沈聿的世界里,她从来都是一个需要被“嘘”声禁止的存在,一个不合时宜的、需要被抹去的杂音。
她不是金丝雀,她是灰烬。
而沈聿,是那座永远无法融化的冰山。
她慢慢抬手,指尖颤抖着,轻轻抚过自己发间的珍珠发卡。
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
这枚发卡,是母亲的遗物,是她与过去唯一的联系,也是她在这个世界里,仅存的一点“真实”。
第二天,苏晚没有去公司。
她请了假,去了城郊一个废弃的老唱片店。
店里堆满了蒙尘的黑胶唱片,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和霉味。
她翻找着,最终找到一张封面泛黄的古典音乐专辑,演奏者:沈聿。
她买下它,回到公寓,将唱针轻轻放在唱片上。
悠扬、深邃、带着无尽孤寂的大提琴声流淌出来,像一条冰冷的河,缓缓漫过她的脚踝,然后是全身。
这声音曾是她年少时最痴迷的旋律,如今听来,却只觉得彻骨的寒。
她蜷缩在沙发角落,抱着膝盖,任由那悲伤的乐声将自己淹没。
窗外,城市依旧灯火通明,而她的世界,正一点一点,沉入无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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