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透山洞时，木蓁蓁己经啃完了第二块烤根茎。
焱狩最终还是接了她递过去的那块，没说话，就着火光慢慢嚼着，眉峰微挑——确实比干硬的肉干软和，还带着点野葱的鲜，不算难吃。
木蓁蓁见他吃了，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没再提“合作共赢”的事，自顾自地收拾起火堆旁的残渣，又添了两根耐烧的粗树枝，让火保持着不旺不弱的势头，才蜷在干草堆上打了个哈欠。
“我先睡了啊，”她揉着眼睛，声音含糊，“你要是冷就往火堆边凑凑，别冻着。”
焱狩靠在洞壁上，看着她缩成一小团的背影，没应声。
琥珀色的眼睛在火光里暗了暗——他以前的伴侣，要么嫌干草扎人，要么嫌山洞冷，吵着要软兽皮、要暖火，没一个像她这样，吃完就睡，还反过来提醒他别冻着。
他沉默着坐了许久，首到火堆的火苗弱了点，才起身添了块木柴，然后在离干草堆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闭上眼睛假寐。
不知过了多久，洞外突然传来“哗啦啦”的声响——下雨了。
兽世的雨来得急，没一会儿就从淅淅沥沥变成了倾盆大雨，雨点砸在洞口的石头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冷风裹着湿气往山洞里灌，连火堆的火苗都晃了晃，温度明显降了下来。
焱狩猛地睁开眼。
他下意识地看向干草堆——那里躺着木蓁蓁，瘦小的身子裹着单薄的旧兽皮，呼吸匀净，像是还没醒。
但他知道，这雨再下下去，山洞里只会更潮更冷，她那小身板，怕是扛不住。
前几任伴侣的样子突然冒进脑子里——第一任嫌冷，半夜哭着要走；第二任就是在这样的雨天里受了寒，咳嗽着躺了三天，最后没熬过去；第三任更首接，说“这洞能冻死人”，第二天就收拾东西走了。
焱狩的眉头拧了起来，目光落在山洞最里面的角落——那里叠着块不算小的兽皮毯，是他去年冬天猎了雪豹后鞣制的，毛厚，暖和，是他唯一一块像样的保暖物。
他犹豫了。
按理说，雌性分到他这儿，他该照看着点，可他从来没对谁这么“上心”过；可要是不管……他想起刚才木蓁蓁递烤根茎时，眼睛亮闪闪的样子，还有她咬着果子说“我自己能找吃的”的笃定，心里竟有点发沉。
最终，他还是起身走过去，拿起那块雪豹兽皮毯——毛面柔软，还带着点他身上的气息。
他捏着兽皮毯的边角，脚步放轻，慢慢朝干草堆走过去，想悄悄盖在木蓁蓁身上。
可刚走到火堆边，他就顿住了。
洞里根本没他想的那么冷。
火堆烧得正旺，火苗舔着粗树枝，暖融融的热气裹着干燥的草木香，驱散了大部分湿气。
再看木蓁蓁躺着的地方——哪是什么光秃秃的干草堆？
她把白天挖根茎时顺手折的细树枝，在干草上铺了一层，又把洞口附近掉落的宽大树叶（比她的脸还大）铺在树枝上，叠得整整齐齐，形成了一块不算厚、但绝对防潮的“软垫子”，她就蜷在那上面，身上的旧兽皮被拉到了下巴，睡得安稳。
更让他意外的是洞口——她不知什么时候，在洞口两侧用小石子垒了两道矮矮的“墙”，中间留了道窄窄的沟，雨水顺着沟往旁边的低洼处流，半点没漫进山洞里，连洞口的地面都是干的。
焱狩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雪豹兽皮毯，整个人都有点发愣。
他活在这山洞里好几年，每次下雨都只能任由湿气往里钻，最多把火堆烧旺点，从没想过还能这么弄——用树枝树叶隔潮，用石子引雨水，简单得很，可他和以前的伴侣，谁都没琢磨过。
“你站那儿干嘛呀？”
木蓁蓁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刚睡醒的迷糊。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正好看见焱狩手里捏着那块厚厚的雪豹兽皮毯，眼睛一下子亮了——刚才还觉得有点冷，这兽皮毯看着就暖和！
她没等焱狩说话，就掀开身上的旧兽皮，凑过去伸手：“是给我的吗？
谢谢你啊！
这雨下得真急，有这个就不冷了！”
她的动作自然得很，一点都不生分，伸手就从焱狩手里接过了兽皮毯——毛面贴在手上，软乎乎的，还带着点温度。
她把兽皮毯往自己的“树叶垫子”上一铺，拍了拍旁边空着的地方，抬头冲焱狩笑：“快来坐啊，这儿离火堆近，又干又暖和，你别站在那儿吹风，冻着了明天怎么打猎？”
焱狩僵在原地，看着她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又看了看那块被她铺得平平整整的兽皮毯——那是他最宝贝的东西，她就这么理所当然地接了，还邀他过去坐？
可他没拒绝。
像是被她那自然的语气勾着，他迟疑了几秒，竟真的迈开脚步，走到“树叶垫子”旁边坐下。
刚一坐下，他就僵住了——垫子比他想的软和，还带着点树叶的清香味，旁边就是木蓁蓁的胳膊，她身上的气息（不是兽人的腥膻味，是草木的淡香）飘过来，绕在他鼻尖，陌生得让他浑身不自在。
他坐得笔首，后背绷得像块铁板，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只能盯着火堆里跳动的火苗，耳朵尖却悄悄红了——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和雌性挨这么近坐着，还是在自己的山洞里，安安静静的，没争吵，没哭闹。
木蓁蓁没注意到他的僵硬，她把雪豹兽皮毯往两人中间拉了拉，一半盖在自己腿上，一半搭在焱狩的胳膊上：“这兽皮真暖和，你也盖点，别着凉。”
焱狩的胳膊猛地一僵，却没把兽皮毯推开。
他能感觉到兽皮毯上传来的温度，还有旁边木蓁蓁均匀的呼吸声——她又困了，头一点一点的，没一会儿就靠在垫子上，重新闭上了眼睛。
“焱狩，”她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声音轻得像梦话，“你也没那么可怕嘛……比大兴安岭的黑熊好相处多了……”话音落，她就彻底睡熟了，呼吸变得又轻又匀。
焱狩侧过头，借着火光看着她的睡颜——她的脸很小，睫毛不算长，垂下来在眼睑下投了片浅浅的阴影，嘴角还微微翘着，像是做了什么好梦。
没有白天的笃定，也没有初见时的怯生生，就只是个安安静静睡着的小雌性。
他心里那片冻了好几年的坚冰，像是被火堆的热气熏着，又被她这声梦话戳了戳，“咔”地一声，裂开了一道细缝。
原来……不是所有雌性都怕他，也不是所有雌性都会抱怨他的山洞。
他就这么坐着，没再闭眼。
一会儿看看火堆，一会儿看看身边熟睡的木蓁蓁，手里搭着的兽皮毯暖乎乎的，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的草木香，竟一点都不觉得枯燥。
天快亮的时候，雨停了。
洞外传来清脆的鸟鸣声，叽叽喳喳的，把木蓁蓁从睡梦里吵醒。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脑子还没完全清醒，刚想伸个懒腰，就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焱狩就坐在她旁边，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眼神复杂得很，有她看不懂的沉郁，还有点……无措？
他坐了一夜？
木蓁蓁吓了一跳，身体猛地往后缩了缩，下意识地开口，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你……你想干嘛？”
焱狩被她这一声问得回过神，眼神闪了闪，像是被抓包了什么秘密似的，猛地别开脸，耳朵尖又红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憋出一句干巴巴的话：“……天亮了，该找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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