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努力是什么样子

临近高考，她的成绩没有半点提升。

她说自己每天学习到凌晨。

每页笔记用五种颜色的笔写奶酪体。

还用平板剪辑视频记录自己学习日常。

爸妈信以为真，花了一百多万给她报了艺考班请私教。

而轮到我时，连五十块资料费都不愿意出。

高考出分那天，妈妈早早就到处宣扬自己的女儿要进顶级美院当画家。

查到结果时，她傻眼了。

1

姐姐的成绩平平，某天捧着一张她在课余时间画的拿回来。

老师说我画画很有天分，我是美术奇才妈，我想学美术，这样以后能考进美院，成为大画家上

我看着上面凌乱的线条和诡异的配色。

妈妈也看不懂。

你们不懂，毕加索也是这样的风格一幅画能卖好几百万呢。上

她边说边用手机翻出抽象派画作，刻意把价格标签放大给妈妈看。

爸爸夹菜的手顿了顿，他只听见了几百万。

妈妈被她哄得找不到北，花重金给她报了艺考班。

自此她成了花钱如流水的美术生。

爸妈却觉得前期的投资都是应该的。

姐姐从小在爸妈身边长大，我则被送到了村里的姥姥家。

她长得像妈妈，漂亮大气。

而我却相貌平平，还又是个女孩。

直到我上初中那年，我才被做生意有些起色的爸妈接到身边。

看到家里的大房子我瞠目结舌，怕自己的脚在地板上留下泥印。

姐姐身上穿的裙子雪白蓬松，像只骄傲的天鹅。

当着爸妈的面，她把手里的糖递给我。

但看到我因为干农活而粗糙皲裂的手时。

姐姐皱了皱眉，把手里的糖突然缩回去了: 哎呀，这糖都潮了，妹妹还是别吃了。上

她转身却把糖果塞进自己嘴里，故意吧唧着嘴。​

而爸妈看过来的时候，她俨然是个关心妹妹的好姐姐。

她一直都是爸妈的掌心宝。

吃穿用的都是家里最好的，我只能捡她用过的东西。

在这个家里，姐姐的文具花里胡哨摆满书桌，而我的练习本写满双面还舍不得扔。

她的衣柜挂着当季新款，我的校服洗得发白还打着补丁。

姐姐会抱着妈妈撒娇: 爸爸妈妈挣钱多不容易啊，我跟妹妹用一份文具就好啦。上

可转身她就把精美崭新的纸笔放进抽屉，我只能用她淘汰下来的东西。

2

姐姐比我大三岁，她今年要高考，而我要中考。

和她的日渐相处中，我渐渐明白了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爸妈却不知道。

爸爸妈妈，我想买最新款的平板，同学们都用这个听网课，可方便了上

爸妈不懂，一听是对学习有用，就点头答应了。

姐姐脸上多了抹笑容。

她根本不是想看网课，只是想用平板剪辑视频罢了。

她在软件上创建了自己的账号，说要当个学习博主，还非要我去关注她。

我用的还是她三年前淘汰的旧手机，放个视频都有些卡顿。

为了下载她说的软件，把内存清了好几遍。

她最新的 vl。g 名字为: 不向平庸妥协上

视频里，她先是拿出了一大把花里胡哨的笔，各种颜色都有。

然后是崭新的资料。

翻开第一页。

先用红色勾画一遍，再用橙色，然后是绿色。

我仔细看了看。

她勾画的竟然是每行的大标题。

我真搞不懂这有什么可画的。

做笔记不应该是挑选重点内容吗?

爸妈问她最近学习情况如何，她拿出了自己花花绿绿的资料。

妈妈赞叹连连: 我女儿真棒啊这笔记做得这么认真。上

等问到我时，只看见我的本子上简单的黑白二色。

多多，你要向你姐姐学习，怎么笔记也不认真做?上

我低头哦了一声。

反正我性子木讷，他们也都习惯了。

3

姐姐报名的艺考机构装潢非常豪华，我跟着去看了眼，气派极了。

走廊上挂着的全是之前考上各类名校的学生照片和录取通知书。

爸妈心潮澎湃，在老师的劝说下，爽快地支付了三四十万的年费。

书华她之前没有基础，虽然她很有灵气，但还是需要有老师引进门。上

于是又报了一对一的名师辅导上。

爸妈说都是为了培养以后的大画家，他们似乎已经想象到了拿到姐姐录取通知书那天他们扬眉吐气的场景。

要进美院，文化课也不能落下。

姐姐说自己每天学习到凌晨。

非常刻苦，人都憔悴了。

我明明看见她晚上在刷视频，随后她咯咯笑出了声。

妈妈让我帮她送水果。

我敲了敲门，半天没人开。

我只好自己轻轻推开，却看见姐姐把画架随手丢在一旁。

她翘着二郎腿，嘴里嚼着薯片。

她听见脚步声，慌忙扯下耳机，抓起画笔，把头发弄乱，做出一副疲惫又专注的样子。

你怎么不敲门啊?有没有礼貌?上

我小声道: 姐姐，我敲了……上

她瞪了我一眼，警告我不许说出去。

随后她把吃剩的半包薯片递给我，欲盖弥彰地说: 我正忙着剪辑视频呢，一会你记得给我点赞。上

我点头。

真是呆子。上她小声嘟囔着。

随后平台推送了姐姐最新发布的视频。

高考倒计时之沉浸式刷题体验

视频里，她做了一套英语题目，配乐特别燃，看得人恨不得自己也做几套题试试。

姐姐翻到答案页，突然捂住嘴，发出懊恼的轻呼: 哎呀，怎么错了这么多上

紧接着，她拿起红笔，开始逐题订正。

我仔细看了看，整整一篇阅读理解，五道题，全军覆没。

那篇阅读讲的是校园生活，句式简单，没什么生僻词汇。

连我这个初中生都能轻松拿满分。

可姐姐一个即将高考的学生，却连最基础的词汇和语法都搞不明白。

更可笑的是，她开始整理笔记时，竟然在special上这个单词旁边，工工整整地写上: 特别的上。

她还用两种颜色的笔，把这个单词圈了又圈。

仿佛这样，就能证明她真的在认真学习。

妈妈还专门熬了燕窝粥，脸上满是心疼: 你姐太辛苦了，每天学到这么晚，得补补身子……上

姐姐把燕窝一口气喝完。

多多，你去把碗洗了。上妈妈顺势交代我。

可是我的作业还没写完……上我小声说道。

姐姐瞟了我一眼: 你那点作业随随便便就能搞定了，初中生的题有什么可做的。上

妈妈也觉得有道理: 你姐现在是咱们家的大宝贝，她马上就要高考了。上

4

我低下头，乖乖地把碗拿到厨房。

虽然爸妈做生意赚了钱，却依然秉持着暴发户的心态。

他们没文化，做的都是面子功夫。

家里住的是别墅，妈妈却舍不得请保姆，最多请个钟点工。

她又爱面子，怕钟点工上门看见屋子里这么乱嚼舌根。

所以在钟点工来之前，妈妈会专门把卫生先打扫一遍，营造出家里没那么脏的假象。

她一个人干当然是不可能的，每次都会指挥我一起做。

当时的我还天真地问: 姐姐不用做吗?上

妈妈笑着说: 你姐以后是要当大画家的，她的手可金贵了，怎么能用来干粗活呢?上

姐姐的手确实金贵上。

放假的时候她带着我去逛商场。

结果在做美甲的店铺前走不动了。

赵多多，你想做美甲吗?上姐姐怂恿我道，两个人做有优惠呢。上

我不喜欢做美甲，而且出门前姐姐明明说要带我买衣服的。

我就不做了……上

姐姐就跟没听见一样，径直走进了美甲店。

她还特地挑选了长长的法式美甲，又在甲面上缀满了闪粉和珍珠。

这副夸张的款式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我看见后，忍不住提醒道: 姐姐，你不是还要画画吗，这个指甲是不是太长了。上

姐姐翻了个白眼: 你懂什么，这叫艺术审美上​

可开学以后，姐姐那副华丽的美甲成了笑话。

因为指甲太长，她根本握不好笔。

画笔总在画布上打滑，颜料晕染得一塌糊涂。

老师皱着眉把她的画举起来: 赵书华，你是来学画画还是来选美的?做这么长的美甲怎么画画?上​

放学后，姐姐红着眼眶冲回家，把门甩得震天响。

妈妈慌忙跑过去搂着她问发生了什么事。

姐姐却突然指着我: 都怪多多她跟我一起出门，遇见美甲店做推销的，也不开口阻止。结果我被骗做了美甲，害我到了班上被老师批评。上

我愣在原地，指尖发凉: 不是的，我明明……上

妈妈根本就不听我解释。

我怎么有你这么一个倒霉女儿?你姐马上就要高考了，你就不能安分点上妈妈看我的眼神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妈妈看我那么不顺眼。

也从来不敢问。

我开口想说明真相，但是妈妈根本不给我机会。

她抓起茶几上的果盘，里面装着的石榴劈头盖脸砸过来。

我本能地抬手去挡，尖锐的果皮擦过脸颊，在皮肤上划出一道血痕。

姐姐蜷缩在妈妈怀里: 妈，我今天在画室被所有人笑话……上

她哽咽着往妈妈肩头蹭了蹭，声音里带着委屈: 我从来没这么丢人过。上

都是你妹妹害的上妈妈抄起手边的鸡毛掸子，劈头盖脸地抽过来，当初就不该把你从乡下接回来上

5

鸡毛掸子扫过手背，火辣辣的疼瞬间炸开。

我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架子，上面摆着的花瓶剧烈摇晃，啪上地摔在地上。

吵吵闹闹的，干什么呢?上爸爸正巧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他的目光扫过满地瓷片和姐姐泛红的眼眶，眉头瞬间拧成疙瘩。

妈妈立刻站起身: 你看看你女儿被欺负成什么样都是多多那个扫把星……上

够了。上爸爸很不耐烦。

他盯着我手背上肿起的红痕，喉结动了动，都是亲生的孩子，吵几句就行了。上

妈妈却像一只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 我宁愿她不是我生的孩子上

爸爸在家里向来是沉默寡言的。

除非妈妈做得太过分，他大多时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平日里他也看不见我这个女儿，只有偶尔只剩我们两人时相顾无言。

看见我和他有些相似的眉眼，他偶尔也会装装慈父。

多多，你最近成绩怎么样?上

我干巴巴地回复他: 还可以，考了班级第一。上

此时他就会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零钱递给我: 不错，继续努力。去买点零食吃吧。上

我蜷缩在屋子里，偷偷拨打电话: 姥姥，我真的是妈妈亲生的孩子吗?上

那端沉默持续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信号断了。

直到听筒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姥姥在抹眼泪: 多多，你妈妈是不是又吵你了?上

我咬着嘴唇，眼泪砸在膝盖上。

当年你妈妈怀你时，一心盼着是个男孩……上姥姥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等生下你才知道是女孩，又因为生产伤了身子，再也怀不上了。你奶奶又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一看你是个女孩，嘴里骂得不干不净。你妈天天对着镜子掉眼泪，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医生说那叫什么……产后抑郁。上

我想起小时候在姥姥家，每到快过年就趴在窗口等着爸妈来接。

可年年都是失望。

姥姥就把攒了好久的压岁钱塞给我，说他们做生意忙。

后来我终于被接回城里，妈妈看我的眼神总像在看一团晦气。

她嫌我身上有乡下的土气，嫌我吃饭吧唧嘴，嫌我不如姐姐漂亮。

她把气都撒在你身上，是你妈妈糊涂啊……上姥姥的声音哽咽起来，多多，你别往心里去，姥姥疼你。上

我抱紧膝盖，额头抵在冰凉的墙壁上。

挂断电话前，听见姥姥在那头反复叮嘱: 照顾好自己，要是受委屈了，就回来……上

我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扬眉吐气，让姥姥过上好日子。

妈妈不喜欢我，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姐姐身上。

6

距离高考的时间越来越近，姐姐却半点都没收心。

她报名了一个研学活动。

说是能去参观国外美术学院。

妈妈，可是巴黎你知道吗?多少画家想把自己的画挂进卢浮宫呢。上姐姐开始撒娇，我要是去了以后，肯定能学到很多别人不会的东西。上

她说得天花乱坠。

妈妈又不懂这些，只是问道: 要多少钱啊?上

姐姐轻描淡写地说: 不贵，也就十万。上

十万?上妈妈攥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这……是不是有点太贵了……上

哎呀，妈妈——上姐姐突然红了眼眶。

她用指甲在巴黎美术学院的宣传册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你知道这机会多难得吗?上一届的那个学姐就是去了这种研学班，人家专业课稳拿全省前十，最后还进了中央美院呢上

爸爸皱着眉放下报纸: 书华啊，你才报了艺考机构，刚交了十几万出去。家里最近资金周转……上

爸，你这话说的。上姐姐撇嘴，当时你们送我学画画的时候怎么不说没钱?现在要冲刺了，这可是关键时间。上

她突然瘫坐在沙发上: 算了，早知道生在这样的家庭，我当初就不该学美术……连这点小投资都不愿意，我本来以后能成大画家的，现在都没希望了。上

我对姐姐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作态由衷感到敬佩。

她不应该去学美术，应该去学表演。

最后架不住姐姐的哭闹和妈妈的唠叨。

爸爸还是同意了: 这是最后一次，店里没那么多流动资金让你们挥霍了。上

姐姐收拾行李的时候，我看见她低声对妈妈说:

妈，巴黎的包包特别好看，我帮你带几个回来。上

妈妈被她哄得眉开眼笑: 真是我的乖女儿。不过只要你好好学习，妈妈就知足了上

随后妈妈又递给她一张卡: 里面有十万块钱，是妈妈的私房钱，你拿着吧。上

看她们这副母女其乐融融的模样，我的手心沁出薄汗，声音不自觉放轻，生怕打破客厅里温馨的假象。

妈，我们学校说要春游，每个人要交五十块钱。上

妈妈正在给姐姐整理行李，闻言动作一顿，眉头瞬间拧成疙瘩。

你们这什么破学校?三天两头要钱?春游有什么好参加的，一天到晚不好好学习。上

我低头讷讷地说: 全班都要参加，要去参观科技博物馆，不能缺席的。要是哪个学生家里条件太差，掏不出这笔钱，需要给老师打电话说明原因……上

这句话是我编的。

我妈最爱面子，肯定不会主动找老师询问。

这相当于承认自己家连五十块钱都掏不起，跟她的贵妇人设不符。

喏，拿去吧。讨债鬼。上妈妈很不情愿地给了我五十块钱。

跟姐姐这些年花的钱相比，我简直用的是九牛一毛。

别一天到晚想着玩，跟你姐好好学学，她为了能学好美术还要出国呢。上

我垂眸，小声说了句英语: Sister,can y。u c。mmunicate with f。reigners?上

姐姐愣了下，她显然没听懂。

叽哩咕噜说了什么玩意儿?上妈妈不解。

我把钱装进口袋: 我说祝姐姐一路顺风。上

姐姐连 special 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还说自己出国是为了学习。

7

到了法国以后，姐姐恨不得一天更新十几条朋友圈。

从凡尔赛宫到巴黎圣母院，再到塞纳河岸。

每张照片都是姐姐精致的摆拍。

最夸张的是那组巴黎美术学院的定位动态。

照片里姐姐站在学院门口，仰着头做出虔诚的模样，配文是一大段夹杂着英语单词的法语。

我看着那些像密码般的文字犯了难，特地找来了同学帮忙。

她姐姐是法语专业研究生。

她盯着屏幕先是一愣，随后笑得直不起腰: 这些语法错得离谱，就说这句话——上

她指着屏幕逐字翻译: 勉强能理解为『愚蠢的猴子』。上

多多，你姐也太装了吧。这哪是出去研学的，分明是去玩的。上

同学用手划着姐姐的朋友圈，语气里满是不屑，你看这个视频，说是在学院上课，背景里根本不是美术学院的教室。上

回到家里，妈妈却把手机举到爸爸面前，满脸骄傲: 你看书华多努力，发的都是法语这次研学肯定学到不少东西，这钱花得值上

爸爸瞥了眼屏幕，敷衍地嗯了一声。

随后他拿着手机躲进了书房。

最近爸爸格外注意形象，下班回来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妈妈没注意到爸爸身上的异常，一门心思都在姐姐身上。

我开始暗中注意爸爸的动态。

等到姐姐回国那天，妈妈把我拽起来，让我跟她去接姐姐回家。

实际上就是让我去给姐姐拿行李。

她们在前面聊得热火朝天，我跟个小丫鬟一样，一个人拖着两个行李箱。

没错，姐姐在法国采购了一堆东西，行李额还超了，又多付了一大笔钱。

妈妈全程搂着姐姐的肩膀，听姐姐眉飞色舞地描述着在美院上课的日子。

真厉害。上她不时发出惊叹: 不愧是我女儿上

我们还去了米其林四星餐厅。上姐姐翻出手机照片。

镜头里她面前摆着精致的法餐，主厨还亲自给我签名了呢上

妈妈捧着手机反复查看，眼角笑出细密的皱纹。

回家以后，妈妈忙着进厨房做饭。

她擦了擦手，从围裙口袋掏出手机: 书华，把那张银行卡给妈，妈看看卡里还剩多少钱。上

姐姐正在玩手机，闻言动作顿了顿: 没、没多少了。上

到底还剩多少?上妈妈的声音带上了狐疑。

姐姐咬着嘴唇: 没了上

见妈妈瞪大了眼睛，她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法国那边物价多贵啊，随便吃顿饭都要好几百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