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鱼市灰雾裹着鱼腥气，沉沉压在清平市场的铁皮顶的上，把晨光滤成浑浊的土黄。
积水漫过脚踝，阿强踩着帆布鞋底碾过一片黏腻的鱼鳞——那股腐烂的鱼臭，混着背包里飘出的卤香，在空气里搅成末日独有的怪味。
他攥着祖传的卤味锅铲，铲柄黑红防滑胶带被掌心焐得温热，刃口浸了二十年卤汁，在雾里泛着琥珀光。
额角那道被他烧红铁丝烫成“小火焰”的疤痕，随抬头的动作绷紧——市场入口的破木牌还挂着，“清平市场今日鱼价”的红漆被雨水泡花，只剩“鲈鱼50蚊/斤”几个字勉强能辨，那是父亲以前每天必看的地方。
“左边鱼档后有动静。”
阿黑的声音压得低，却带着悍劲。
185cm的个子往那一站，宽肩窄腰的轮廓在雾里格外扎眼，左耳垂的小银环晃了晃。
他扛着三根鱼叉捆成的“咸鱼三叉戟”，蓝色防水围裙上“阿黑鱼档”的字被泥水糊了大半，只剩名字清晰——以前是鱼档招牌，现在是他的铠甲。
“我说两位，咱换个地儿成不？
我这刚补的粉，都要被熏花了。”
王帅凑过来，手里攥着巴掌大的小镜子，时不时照一下锃亮的油头——那是用粉色化妆包里的过期发胶固定的，风一吹就粘成几绺，他却宝贝似的。
花衬衫印着“帅到没朋友”，胸口沾着块淡粉口红印，是昨天躲丧尸蹭的，愣是没舍得擦。
阿黑没理他，眼尖瞥见斜前方倒塌的铁架后，佝偻的影子在动。
那是张叔的鱼档，以前总帮阿强父亲留最新鲜的鲈鱼，现在只剩歪扭的铁管挂着破渔网，网眼里缠了半只发臭的带鱼。
“小心。”
阿强低声提醒，握锅铲的手青筋微凸。
他沉肩转腰，摆开父亲教的“卤味摊防抢招”——这姿势练了十几年，以前防抢卤味的混混，现在防活死人。
影子猛地冲出来。
是张叔，可他的脸早变了样：皮肤泡得发白起皱，像泡了三天的干虾，左眼浑浊蒙着水垢，嘴角挂着鱼鳞，蓝色围裙破了个大洞，露出青紫发肿的胸口。
他攥着半截发臭的带鱼，朝阿强伸过来，含混的粤语从喉咙里挤出来：“鲜鱼……50蚊……”阿强的锅铲顿在半空。
记忆里张叔拍着他肩说“你爸的卤味鱼丸，全靠我这鲈鱼”的样子，和眼前的怪物叠在一起。
他眉毛拧成结，嘴角抿成首线，眼尾不自觉发红——就是这半秒愣神，张叔身后又冲出来西只卖鱼佬丧尸，卖虾的李婶、卖蟹的王伯，全成了眼露浊光的怪物，手里攥着臭鱼烂虾，“嗬嗬”地嘶吼。
“别愣着！”
阿黑一把推开他，扎起“杀鱼马步”——膝盖微屈，重心下沉，是凌晨三点杀鱼练出的架势。
最前面的王伯丧尸甩来只断腿螃蟹，阿黑头一偏，螃蟹砸在铁架上碎成渣。
他侧身翻腕，三叉戟“噗嗤”戳进王伯丧尸的眼睛，浑浊液体溅了胳膊，他没皱一下眉，叉头往下沉，精准戳中鱼鳃——那是卖鱼人的死穴，生前怕扎，死后成了弱点。
王伯丧尸僵在原地，阿黑抬脚踹在它胸口，丧尸“扑通”栽进积水里。
“阿强！
左边！”
阿强猛地回神，李婶丧尸攥着虾壳朝他后颈抓来。
他往前扑，虾壳擦着头发划过去，顺势在水里滚了一圈，躲开另一只丧尸的扑击。
刚站定，张叔丧尸举着带鱼朝他面门甩来，尖刺刮过胳膊，留下道浅浅的血痕。
阿强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冷下来。
他沉肩转腰，锅铲侧面狠狠拍在张叔丧尸的膝盖上，“咔嚓”一声闷响，丧尸跪倒在水里。
他咬着牙，举锅铲对准丧尸后脑勺——挥下去的瞬间，肩膀不自觉颤了颤，像在给卤味翻面时怕煎糊似的。
“嘭”的闷响后，张叔丧尸趴在了积水里。
阿强用袖口擦去铲刃上的浊液，低声骂了句“妈的”，尾音却带着哭腔。
“别过来！
我皮肤嫩！”
王帅的尖叫突然响起。
他抱着粉色化妆包缩在木板后，脸白得像纸。
一只早茶丧尸举着锈蒸笼朝他扑来——那丧尸手指卡着虾饺馅，皮肤皱得像泡发的干虾，胳膊因端久蒸笼不自觉晃着，嘴里喊着“点心要凉了”。
阿强刚要冲过去，就见王帅闭着眼，从化妆包里摸出支磨尖的眉笔瞎扔。
眉笔没戳中丧尸胸口，反而“嗖”地扎进它的眼睛。
“嗷！”
早茶丧尸双手捂着脸原地蹦，“嘶嘶”地叫，像被烫到的猫。
王帅慢慢睁开眼，看到这场景，立刻挺胸抬头，举着小镜子照脸：“果然颜值即战斗力！
瞎扔都中！”
阿黑没好气地踹了他屁股一脚：“躲好！
再瞎扔戳到队友，把你喂丧尸！”
王帅立刻缩回去，却嘴硬：“我这是精准打击！
救了阿婆呢！”
阿强没工夫管他们斗嘴，和阿黑背靠背站着，解决剩下的丧尸。
阿黑的三叉戟戳得又快又准，每下都往丧尸弱点招呼，肌肉线条随挥臂绷紧；阿强的锅铲挥得稳，拍在后脑勺上的力道刚好，既致命又没溅太多浊液——他总说“锅铲是做卤味的，别弄脏了”。
没一会儿，最后一只丧尸也倒了。
阿强喘着气，瞥见张叔鱼档的铁架上，挂着件熟悉的蓝色围裙——领口有个硬币大的破洞，是他小时候玩火烫的，父亲一首没舍得扔。
他踮脚够下来，围裙上的鱼腥味混着父亲的烟草味，像根针戳了戳心口。
“喂！
这里有避难所！”
王帅的声音又响起。
木板被推开，卖菜阿婆攥着青菜探出头，身后藏着修鞋大爷和两个瘦得皮包骨头的孩子。
阿强从背包里摸出压缩饼干和矿泉水递过去，阿婆连连道谢。
王帅凑上去献殷勤，递过片过期面膜：“阿婆，擦擦脸，末日也要美美的。”
阿黑把他拽回来：“别添乱！”
又转向阿强，“现在怎么办？”
阿强攥了攥手里的锅铲，把父亲的围裙塞进背包，贴着卤汁罐放好。
他抬头看了眼透进微光的雾，眼神亮了些：“先歇会儿，等雾散点找物资。
我要找我妹妹，还要开卤味店。”
王帅举着小镜子照了照，咧嘴笑：“放心！
有我这颜值担当在，肯定能活！
到时候我在你卤味店旁开美妆角，咱‘卤香配美妆，丧尸绕着走’！”
阿黑踹了他一脚，却没真用力。
阿强看着他们斗嘴，又看了看阿婆给孩子喂饼干的样子，突然觉得那裹着鱼腥气的雾里，好像飘进了点活人的烟火气——只要锅铲还在，围裙还在，身边这些“不靠谱”的人还在，就有活下去的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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