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南昌，暑气尚未完全消散。
南昌大学迎来了新学年的学子，人群中，龙沐风独自一人完成了报到手续。
这个从赣北山村走出来的计算机系新生，正默默适应大学校园。
他的行李很简单：一个普通的箱子，几件洗得发白的衣服，还有一套崭新的教材。
不低的个头，因为常年干农活而练就的匀称肌肉包裹在简单的白色棉T恤下。
令人意外的是，尽管出身农家，他的皮肤却很白皙，五官清晰分明，走在校园里偶尔会引起女生的侧目。
龙沐风的家庭条件一般。
父母都是农民，能供他上学己经是竭尽全力了 。
开学第一周，他就确立了自己的生活轨迹：教室、图书馆、操场、食堂、宿舍。
他没有电脑，所有的编程作业都要在机房完成。
每次去机房前，他都会在草稿纸上先写好代码思路，最大限度地提高上机效率。
图书馆是他的乐园。
从中学时代养成的阅读习惯在这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不仅看专业书，更沉浸在中外哲学、历史、经济学和文学著作中。
柏拉图、黑格尔、司马迁、钱穆、亚当·斯密、鲁迅、托尔斯泰......这些思想巨著让他忘却了物质的匮乏，在精神世界里自由翱翔。
他记忆力出众，更擅长思考和联想，经常能将不同学科的知识融会贯通。
这种广泛的阅读不知不觉地塑造着他的思维方式，也让他的眼神中多了一份超越年龄的沉稳。
傍晚的操场上，经常能看到他奔跑的身影。
夜色中，汗水浸湿衣衫，呼吸规律而平稳。
跑步是他放松的方式，也是思考的时间。
单双杠区域是他常去的地方，结实的手臂肌肉在练习中微微隆起。
时间流逝，转眼到了大三。
宿舍里的气氛悄悄发生了变化。
“沐风，今晚帮我答个到呗，约了女朋友看电影。”
室友张强一边对着镜子整理头发一边说。
“又约会计系那个？”
龙沐风头也不抬地看着手中的《西方哲学史》。
“没错，好不容易约出来的。
谢啦！”
张强拍拍龙沐风的肩膀，哼着歌出门了。
这是本学期第三次帮张强答到了。
龙沐风摇摇头，继续看书。
另外两个室友也相继脱单。
晚上熄灯后，宿舍里常常弥漫着恋爱的酸臭味——要么是抱着电话小声说情话，要么是交流恋爱经验。
龙沐风依然独来独往。
不是没有女生对他表示过好感。
上学期末，同班一个女生曾红着脸递给他一张电影票；图书馆里，也有女生故意在他常坐的位置旁边留下过联系方式。
但他都礼貌而疏远地回避了。
原因很复杂：一是经济条件不允许，他每个月的生活费刚够吃饭买书，谈恋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二是他没遇到真正心动的人；最重要的是，他对感情看得很重，认为恋爱就应该以婚姻为前提，不能随便开始。
“沐风，系里要组织辩论队，跟师大打对抗赛，听说你读书多，来试试？”
团支部书记找到他时，他正在机房调试程序。
“师大辩论队很强吧？”
龙沐风手上动作没停。
“去年我们输得挺惨的。
所以今年想找些新面孔。”
龙沐风思考了一下。
他骨子里有种不服输的劲头：“好，我参加。”
选拔赛中，龙沐风的表现让人惊喜。
他广泛的阅读积累在辩论中发挥了巨大作用。
立论时引经据典，驳论时逻辑严密，总能抓住对方细微的漏洞。
最终，他成为系代表队的主力西辩。
备战的日子很辛苦。
龙沐风比谁都投入，经常在图书馆查资料到闭馆，回到宿舍还对着墙练习陈词。
正式比赛那天，小礼堂座无虚席。
对方果然实力强劲，一开始就占据上风。
自由辩论环节，双方针锋相对，比分咬得很紧。
轮到龙沐风总结陈词时，全场安静下来。
他站起身，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观众席，然后定格在对方辩友身上。
“对方辩友一首强调技术的效率和精确性，这没有错。
但我想请问，科技发展的终极目标是什么？
是为了取代人类，还是为了赋能于人？”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我们开发算法，设计程序，最终是为了让人拥有更深的洞察、更广的联结和更自由的选择，而不是为了创造一个冷冰冰的机器世界。
如果我们为了追求极致效率而放弃了人文关怀，那么我们得到的只是一个更快的世界，而不是一个更好的世界......”掌声在他话音落下时爆发出来。
连对方辩手也有几人不由自主地点头。
最终，评委宣布南昌大学计算机系以微弱优势获胜。
这场比赛让龙沐风在院里小有名气。
经济系大三的杨婉宁，就是在那个时候注意到龙沐风的。
杨婉宁是南昌本地人，父亲在师大附中教书，母亲是南大一附院的医生。
她算不上系花，但长得挺好看，中等身材，体态匀称，穿着简单大方，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
那天她正好被学妹拉去看辩论赛，坐在第五排。
当龙沐风起身做总结陈词时，她被他眼神中的专注和话语中的力量打动了。
“那个西辩是计算机系的？
以前没见过。”
赛后杨婉宁问学妹。
“叫龙沐风，听说平时挺低调的。”
之后几天，龙沐风的影子在杨婉宁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开始留意他的信息，从计算机系老乡那里得知了他的家境和日常习惯。
周三下午，杨婉宁抱着几本经济学的书，在图书馆三楼哲学区踱步。
据她观察，龙沐风这个时间通常在这里看书。
果然，在康德著作专区，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龙沐风正专注地读着《纯粹理性批判》，眉头微皱，手指无意识地在书页上轻轻敲击。
杨婉宁深吸一口气，装作找书的样子慢慢靠近。
在距离龙沐风两米远的地方，她“不小心”碰掉了一摞书。
书本落地的声音让龙沐风抬起头。
看到散落一地的书和略显慌乱的女孩子，他自然地蹲下身帮忙捡拾。
“谢谢，”杨婉宁说，“太多了，没抱稳。”
“没关系。”
龙沐风简短地回答，继续手中的动作。
杨婉宁注意到他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有些磨损的帆布鞋，但整个人干净整洁。
他捡书的动作很利落，不一会儿就把所有书整理好递给她。
“你是经济系的？”
龙沐风看了眼最上面那本《宏观经济学原理》。
“嗯，大三，杨婉宁。”
她微笑道，“你呢？”
“计算机系，龙沐风。”
他点点头，回到自己的座位继续看书。
第一次接触短暂而平常，但杨婉宁心里很高兴。
第二次“偶遇”是在三食堂。
杨婉宁知道龙沐风常来这里，因为这里的饭菜最实惠。
下午五点半，她端着餐盘，看似随意地坐在了龙沐风对面的位置。
“咦，图书馆那位？”
她故作惊讶。
龙沐风抬起头，认出了她：“嗯，你好。”
“辩论赛很精彩，”杨婉宁一边吃饭一边说，“特别是你最后那段关于科技与人文的论述。”
龙沐风有些意外：“你去看了？”
“被学妹拉去的，没想到很值得。”
杨婉宁微笑，“我是经济系的，其实不太懂技术，但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只是个人观点。”
龙沐风低头吃饭，但表情比平时柔和些许。
两人安静地吃饭，偶尔聊几句关于食堂菜品的话题。
杨婉宁注意到龙沐风的餐盘里只有一荤一素和大量的米饭。
“这里的红烧肉不错，”杨婉宁说，“你要尝尝吗？
我打多了。”
龙沐风摇摇头：“谢谢，不用了。”
杨婉宁没有坚持，她知道自尊心强的男生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食物。
第三次是在操场。
夜幕降临，杨婉宁穿着运动装，在跑道边做拉伸。
看到龙沐风跑过来时，她自然地加入跑步队伍，保持在他身后不远的位置。
跑了三圈后，她加速与龙沐风并行：“好巧，又见面了。”
龙沐风侧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你经常跑步？”
杨婉宁问，气息因为跑步而有些不稳。
“嗯，每周三西次。”
“我跟不上你的速度，”杨婉宁笑着说，“能慢点吗？”
龙沐风稍微放慢了步伐。
两人并肩跑了两圈，没有说话，只有规律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我听说你喜欢看书，”杨婉宁在休息时间问道，“最近在看什么？”
“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有点难懂。”
龙沐风用毛巾擦汗。
“哇，哲学书啊，我可能连前言都看不懂。”
杨婉宁真诚地说，“你真厉害。”
龙沐风微微摇头：“只是兴趣。”
从那以后，两人在校园里遇到的频率似乎增加了。
有时在图书馆，有时在食堂，偶尔在操场。
每次都是简短的交流，关于书籍、课程或者校园生活。
杨婉宁发现龙沐风虽然话不多，但思维敏锐，看问题有独到见解。
他不会因为对方是女生就刻意讨好或表现，这种坦诚反而让杨婉宁觉得舒服。
龙沐风也渐渐习惯了杨婉宁的存在。
这个经济系的女孩不像其他女生那样注重外表或娱乐，她聪明踏实，聊天时总能跟上他的思路，甚至能就一些经济学的观点与他进行有深度的讨论。
一个周五的下午，龙沐风在图书馆赶编程作业。
不知不觉错过了晚饭时间，等他完成作业时，食堂己经关门了。
他摸摸咕咕叫的肚子，打算去校外的小吃街买个饼充饥。
“龙沐风？”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杨婉宁抱着几本书走过来，“吃饭了吗？”
“还没，正准备去。”
“食堂关门了，我知道有家面馆不错，要不要一起？
我请客，就当感谢你上次帮我解答那个数学问题。”
杨婉宁说得自然。
龙沐风犹豫了一下，他的确饿了，而且上次确实花了不少时间帮杨婉宁理解一个数学模型。
“AA制吧。”
他说。
杨婉宁笑了：“好啊。”
那家面馆很小，但干净整洁。
两人各点了一碗牛肉面。
等待的时候，杨婉宁聊起最近读的一本关于经济史的书，龙沐风则分享了读《国富论》的体会。
话题从经济学自然延伸到社会问题，又谈到各自的家庭和成长经历。
龙沐风很少对人说起自己的农村生活，但那天晚上，他描述了家乡的稻田和夏夜的萤火虫。
杨婉宁则讲述了作为教师和医生的子女所承受的期望压力。
“其实我爸妈希望我学医或者师范，但我更喜欢经济学。”
杨婉宁说，“现在他们还在劝我考教师资格证呢。”
“做自己喜欢的事很重要。”
龙沐风说。
面馆的灯光柔和地照在两人脸上。
龙沐风注意到杨婉宁笑起来时眼睛会微微眯起，像月牙一样。
她不算特别漂亮，但看起来很舒服，尤其是认真倾听时的表情，让人感到被尊重和理解。
回校的路上，夜色己深。
走到女生宿舍楼下时，杨婉宁停下脚步：“今天聊得很开心，谢谢你的陪伴。”
“我也是，”龙沐风说，“谢谢你的面馆推荐。”
杨婉宁转身走进楼门，又回头补充道：“下周经济系有个关于信息经济的讲座，你可能会有兴趣。”
“好，我会留意。”
龙沐风点头。
回到宿舍，龙沐风罕见地没有立即看书，而是站在窗前发呆。
月光洒在校园里，安静而美好。
他想起杨婉宁月牙般的笑眼，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与此同时，杨婉宁在宿舍里写着日记：“今天和龙沐风一起吃了面。
他比想象中健谈，讲到家乡时眼神很温柔。
他说萤火虫的光虽然微弱，但成千上万只一起飞舞时，能照亮整片稻田。
我想，他就是这样的人，安静但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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