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鲤互相残杀

剖开鱼肚，我却发现: 这些鱼吃的不是面包，是肉。

新鲜的人肉。

1

事情的起因，是校长让我把死掉的锦鲤捞出来处理掉，我寻思扔了浪费，就把死鱼拿到宿舍炖汤。

我把鱼剖开仔细清洗，结果发现，每条鱼的肚子里都塞满了没消化完的人肉。

我第一反应是可能有学生跳湖自杀或者意外坠湖，立即把这件事报告给校长。

校长差点吓尿了。赶紧组织全校师生大排查，又连夜派潜水员进湖打捞尸体，可奇怪的是什么都没捞到，全校师生也没有失踪的。

这就很奇怪了，无论死的人是谁，就算尸体被锦鲤吃干净了，那至少也该有个骨头在吧?

人命关天，校长也不敢捂盖子，赶紧报了警。警察来到现场勘查后，得出一个结论: 死者大概是被谋杀的。

凶手为了毁尸灭迹，竟然把尸体细细切做臊子，撒进湖里喂鱼，如果不是被我偶然发现，恐怕就是完美犯罪了。

问题是，能把一个大活人剁成饺子馅，这凶手的体力和心理素质也真不是盖的，这得多大仇啊?

由于尸体损毁得太过严重，根本无法确认身份，再加上最近也没人报失踪，警察想骂娘的心思都有了，年底奖金铁定打水漂。

这时我忽然想到: 可以对尸体进行基因测序，如果死者有比较特殊的基因，可以极大地缩小排查范围，学校就有相关设备。

警察看着我身上的保安制服一脸懵逼，校长瞪了我一眼，似乎嫌我多管闲事: 他以前在我们学校念书，学生物工程的。

警察的眼睛里瞬间多了一丝戏谑: 保安啊?那就把你的大门看好，破案就交给我们这些专家吧。

大概几天后，一名警察来我这做登记，说是要做基因测序，正好是上次来办案的刑警，姓谈。

谈警官说鉴证科同事也提出了和我同样的建议，反正也是大海捞针，越快确认死者身份对破案越有利。

我带他去了实验室，经过实验，最终确认死者大约二十二岁，男性。

尸体被冷冻过，很难判断具体死亡时间，但从新鲜程度判断，杀人和分尸应该都是最近几天进行的，最长不超过十天。

至于基因，实验室发现死者有一个非常特殊的基因——黑色素合成缺陷，也就是白化病。

我忽然想起来，自己的同学里，好像是有一个患有白化病的男生，名字叫王哲，七月份刚毕业，年纪也对得上。

谈警官立即联系了王哲的父母，对方却声称自己儿子已经去澳大利亚留学了，态度特别冷淡，随后挂了电话。

谈警官吃了闭门羹，心情郁闷，但我却觉得不太对劲，澳洲入学一般是春季，王哲干嘛这么早就跑出去?难不成惹了什么麻烦?

于是谈警官仔细调查，结果发现，这个王哲何止是惹了麻烦。

他还牵扯到一桩命案。

2

这个王哲吧，我虽然跟他不熟，但他做过的一些事情我是略有耳闻的。

他是超级富二代，家里有钱也有权，学校的所有考试，王哲无须参加，绩点也在 4.5 以上。

这就造成了王哲在学校里无所事事，闲得发慌，于是，他给自己立了个小目标: 他要在大学毕业前，睡够一千个女同学，这个数字只能多不能少。

这个目标对王哲来说并非不可能，毕竟潘驴邓小闲王哲一应俱全，有不少女生排着队等着被他临幸。

但是，像王哲这样的泡学祖师少女杀手，也并非无往而不利。

就比如，一个叫姚鲤的女孩子，三番两次拒绝过王哲的表白。

她说爱情就像上厕所，选男朋友就像选茅坑，一两个人用过她还能接受，千百人都拉过屎她可敬谢不敏。

姚鲤来自一个单亲家庭，母亲在学校附近经营着一家小饭馆，乐观地说也就是小康水准。我对姚鲤的印象特别好，因为她风趣幽默又活泼开朗。

对于王哲来说，姚鲤的拒绝反而激发了他的胜负欲，他曾用很长一段时间，用过各种姿势追求过姚鲤，包括霸道总裁式跪舔小奶狗式情深深雨濛濛式……但姚鲤始终油盐不进。

始终无法得手的王哲，渐渐开始动歪心思，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王哲开始散布谣言，说姚鲤表面上冰清玉洁，实际上浪荡风骚，是百块钱一晚的货色。

与此同时，王哲还授意一些女生对姚鲤开展霸凌式的冷落和排挤，反正三观正的姚鲤对她们来说就是眼中钉肉中刺，她们何乐而不为呢?

甚至，王哲还故意跑到姚鲤家的饭店闹事，把蟑螂偷偷扔进饭菜里然后给政府部门打电话举报，但这些都无法动摇到姚鲤。

用姚鲤自己的话讲: 在这个世界上，我只需要一个人的爱就够了，这个人就是我妈。

是的，姚鲤的母亲姚洁是一个踏实勤劳的女人，她虽然没什么文化，但通晓做人的道理，她一直都是女儿最坚实的靠山。

然而，这样一个乐观，积极，落落大方的女孩，竟然在某天晚上突然自杀了。

姚鲤上吊的地方是一栋废弃教学楼，偏僻不说还没有摄像头，谁都不知道她去那里干什么。

关于姚鲤的死一时间众说纷纭，有人说她遭到流浪汉侵犯，一时想不开羞愤自杀，所以死时才衣冠不整。

也有人说，她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王哲的糖衣炮弹，被王哲玩弄后又遭后者狠狠抛弃，所以才选择自尽。

本来，王哲作为嫌疑人已经被警方拘留，因为警方在姚鲤体内发现了他的精液，以及脖子上的掐痕。

可是王哲坚决不承认，他自称和姚鲤是男女朋友，发生关系理所应当，掐痕则是两人起了争执。

本来这个案子就缺乏关键证据，再加上学校大力为王哲的人品背书: 这孩子学习很好的，将来一定是国家栋梁王哲很有爱心，学校里的野猫都是他在投喂。

于是，警方匆匆下了结论，王哲无罪释放。

我依然记得，那天王哲笑着走出看守所，而姚洁却跪在学校大门口，疯了似的给每一个路过的学生老师磕头: 我女儿绝对不会和那种畜生谈恋爱，求求你出庭做证吧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老师和学生也并非草木，可是学校已经下了封口令: 谁敢出庭做证就别想毕业，谁敢在网上发布消息马上开除。

所谓的公平正义，终究是比不过糊口的饭碗。

3

又过了几日，王哲的父母匆忙赶到学校，他们说儿子失联，海关也没查到王哲的出入境信息，他们只能相信自己的儿子被人做成鱼饲料了。

至于嫌疑人，警方第一时间锁定了姚鲤的母亲，姚洁。

我问谈警官是不是马上就要逮捕姚洁，他摇摇头: 只有掌握了确切证据，检察院才会签发拘捕令，她本来就是受害者，为女儿复仇虽然违法但不违情，我还是先见见她吧。

话虽如此，谈警官并不认识姚洁，于是我自告奋勇带他去姚家餐馆，这家店我上学时就经常光顾了，因为她们家的小炒价格实惠分量又足。

我们走进餐馆，姚洁正在后厨里，挥舞着两把大菜刀，咔咔剁一块大排骨，气势慑人。

谈警官清了清嗓子，上前问道: 请问你最近见过王哲吗?

姚洁把菜刀咔砍在砧板上，嘿嘿一笑: 见过啊那畜生正在冰柜里面躺着呢

谈警官大吃一惊，急忙打开冰柜，结果发现里面除了鸡牛羊就是一些猪下水，根本没有王哲的尸体。

姚洁没好气地把谈警官推到一边，从冰柜里抓出一条猪大肠恶狠狠剁了起来。

我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警察，我女儿是睁着眼睛死的，你们不追查到底，反而关心一个畜生的死活，你们就是这么为人民服务的?

谈警官面红耳赤，但他负责的案子不是姚鲤的，而是王哲的，他也没办法。

得知王哲已经被人剁碎扔进湖里喂鱼，姚洁手里的刀明显慢了下来，她若有所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谈警官问她笑什么，姚洁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我明白了，所以你们怀疑是我杀了王哲?真遗憾，我很想亲手剐了他，可我没有这个荣幸。

理由也很简单，根据尸块的消化程度判断，凶手抛尸应该是在国庆期间，但姚洁这段时间刚好不在，她把女儿的尸体送回老家安葬。

谈警官陷入沉默，他仔细验证了姚洁的不在场证明，结果发现她没有说谎。

我提醒谈警官，抛尸和杀人不一定由同一人进行，姚洁可能有同伙。

谈警官摇了摇头: 这种事我也想到了，但是，鉴证科的同事在姚洁的住处及餐馆内都没有发现王哲的血迹或者毛发，她可能真的是无辜的。

4

谈警官办案确实严谨认真，但这引起了某些人的强烈不满，没错，就是王哲的父母。

在他们看来，姚洁肯定是将王哲杀害碎尸的真凶，而她的动机就是为女儿复仇，没有第三种可能。

他们甚至要求谈警官马上枪毙姚洁，或者，至少把她抓起来刑讯逼供，屈打成招。

大概是王哲的父母平日里蛮横惯了，对着谈警官一顿颐指气使，可谈警官偏偏是个不怕事的主。

每次王哲的父母找上门来，他就直接怼回去: 既然王哲无罪，那姚洁为什么要报复他?

你们难道隐瞒了什么真相?

王哲的父母吃了几次瘪，转而开始对谈警官的领导施加压力，于是破案的期限一下子被收紧了。

可谈警官依然相信姚洁没有杀人，于是，他决定从抛尸这条线索入手，寻找真凶。

我调出湖边的监控视频，和谈警官一起寻找可能抛尸的嫌疑人，然而，除了白天的游客，晚上和凌晨几乎没有人喂鱼，也就是说凶手是趁白天混在游客里趁机抛尸的。

但这又有一个问题，王哲的体重接近六十公斤，就算割掉最重的脑袋，带在身上那也是好大一包，非常容易引起关注。

所以，凶手应该是多次进入学校抛尸，而且每次只能混在喂鱼的游客里抛很小一部分，这样才不容易引起怀疑。

于是我查了学校的访问记录，校园门禁系统是实名制的，游客进入必须通过微信预约。

可是我查了最近进入学校的访问记录，没有重复进入学校的人。

难道说，凶手是学校内部人员?

我向谈警官提出自己的推理，巧的是，他也抱有和我相同的看法。

凶手应该是学校内部的工作人员，而且，他大概和姚鲤有着极深的联系，也许是她的男朋友，也许是她的追求者抑或是崇拜者。

为什么?

很简单，如果是正在交往的男友，姚鲤遇害时他肯定会出庭做证吧，但凶手既然没有这么做，那大概是因为他非常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姚鲤。

说完，谈警官忽然上下扫了我一眼，这么说起来，你好像也是姚鲤的同学?

我忍不住笑了: 我确实挺喜欢她的，但也没喜欢到能为她杀人的程度，再说了，像我这种什么资源都没有的小镇做题家，早就做好单身一辈子的觉悟了。

谈警官没再说什么，但那双眼睛依旧在打量我，让我非常不自在。

就在这时，谈警官的手机忽然响了，是法医打来的，他们说从王哲的尸块上发现了新的线索。

尸块被冻得非常厉害，甚至出现了龟裂，这绝对不是冰柜制冷造成的，我们怀疑凶手可能用了制冷剂或者干冰之类的东西。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沉思片刻，低声告诉谈警官: 我大概知道谁是凶手了。

谈警官大吃一惊: 真的假的?你赶紧告诉我，我请吃你饭。

我摇摇头: 一顿饭有什么意思?我要荣华富贵

谈警官苦笑: 兄弟，我一个月就五千工资，不比你强多少，怎么给你荣华富贵?

我微微一笑: 你没有，但王哲的父母可大大滴有。

5

我从通讯录上查到王哲家的住址，骑着共享单车跑过去，隔着老远就听到屋里有人吵架摔东西。

一个女人又哭又闹: 姓王的，我告诉你，哲哲就是我身上的一块肉，他再浑蛋也是你王家的种你要是不为他报仇你就不是男人

男人似乎很无奈: 要不是你这个当妈的一直惯着他，他会出事吗?年纪轻轻不思进取就知道玩小女生，光堕胎就花了二十多万，人流医院都给咱家送来锦旗了，这下把自己玩死了能怪谁啊

儿子再风流也比你这个畜生强他还知道养不了做了呢，谁像你啊睡完女下属就让人家生下来我警告你，这个事你要是不给我办好了，我马上举报你到时候你那些小三小四小五都得跟着完蛋

我忍不住摇头，俗话说歪锅配斜灶一套配一套，这对夫妻也是够般配的。

待争吵声弱了，我敲了敲门，门开了，里面站着一位美妇，脸上到处都是科技与狠活。

我立即作揖道: 请阿姨节哀顺变，我是王哲的同学，我今天来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