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生物钟准时将林微唤醒。
身下是意大利高定品牌的丝绸床单,触感冰凉柔滑,像某种冷血动物的皮肤。
巨大的卧室宽敞得能听见自己清浅的呼吸回声,奢华,却毫无生气。
她赤脚踩在柔软的长绒地毯上,走向连接主卧的衣帽间。
那里,一整排衣服己经按照颜色、季节、款式分门别类挂好,但其中绝大多数,都不是她的风格。
深栗色,微卷长发——是假的。
她对着巨大的梳妆镜,将那顶价值不菲的假发仔细戴好,调整好每一根发丝的弧度,确保它们呈现出一种精心打理过的慵懒随意。
然后便是妆容。
粉底要最白色号,因为“她”皮肤极白;眼线要微微上挑,勾勒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无辜与媚态;口红不能太艳,也不能太淡,是那种被称为“初恋色”的柔粉蜜桃色。
梳妆台上,倒扣着一个银质相框。
林微伸出手,将它拿起,翻转。
照片上是周慕辰和苏晚晴。
背景是某个欧洲古堡,苏晚晴依偎在周慕辰怀里,笑靥如花,阳光洒在她脸上,完美得不真实。
而周慕辰看着她,眼神是林微从未见过的专注与温柔。
“看够了吗?”
冰冷的男声自身后响起。
林微手几不可查地一顿,随即平静地将相框扣回原位。
镜子里,映出周慕辰挺拔的身影。
他穿着睡袍,领口微敞,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带着一丝晨起的慵懒和惯常的疏离。
他走到她身后,目光落在镜中她的脸上,像在审视一件即将完工的作品。
“眉毛,”他修长的手指虚虚点了一下,“再挑一点。
她不是这种下垂的走势。”
林微没有说话,拿起卸妆棉,小心地擦掉刚刚画好的眉尾,重新蘸取眉笔,一点点描摹。
“唇色,”周慕辰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不对。
她不用这种带橘调的红。”
林微再次拿起卸妆棉,擦掉唇膏。
柔嫩的唇瓣被反复摩擦,微微泛红。
她拿起另一支,色调更冷,更接近照片里苏晚晴的唇色。
周慕辰就那样站着,看着她一点点将自己“变成”另一个女人。
他的目光冷静,甚至带着一丝苛刻的挑剔,仿佛在完成一项重要的工作。
终于,在她涂好最后一点唇彩时,他似乎是满意了,又似乎是懒得再计较。
他拿起放在一旁的真丝领带,动作优雅地打着温莎结。
“晚上她过来吃饭。”
他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你搬到客房去,主卧的东西清空,她不喜欢陌生人的气味。”
镜子里,林微低垂着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她正将那支用错的橘调口红旋好,放回琳琅满目的梳妆台上。
那里,堆满了各种按照“苏晚晴”喜好准备的化妆品和饰品。
“知道了。”
她低声应道,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下。
周慕辰系好领带,整理了一下袖口,对于她的温顺似乎早己习惯,或者说,毫不在意。
他转身欲走,却又像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还有,”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她的脸,最终落在她的眼睛上,“眼神,还是不对。”
他上前一步,手指带着一丝凉意,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迎向顶灯的光线。
“她看你的时候,”他端详着,像是在研究一个难解的课题,带着些许不耐,“不会这么死气沉沉。”
林薇顺从地抬起眼,努力让空洞的眼底泛起一点微光,一点模仿出来的、属于苏晚晴的娇憨与灵动。
周慕辰看了她几秒,最终松开了手,语气听不出喜怒:“算了,形似己是不易。”
他转身离开,留下满室的空寂和一梳妆台的、属于别人的印记。
林微看着镜子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死气沉沉?
是啊,日复一日扮演一个窃取了自己人生的窃贼,谁能鲜活起来呢?
不过,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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