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来得又急又冷,砸在“星途传媒”大楼的玻璃幕墙上,噼啪作响。
齐筱雅抱着最后一箱个人物品走出电梯时,整座写字楼己经没什么人了,只有安全通道的指示灯泛着幽绿的光。
她在前台放下工牌的瞬间,指尖微微发颤。
三年了,从实习生做到市场部总监,这里的每一盏灯、每一块地砖,都熟悉得像是掌纹里的纹路。
可现在,她成了被优化的那一个。
“齐总监,真不再等等?
说不定……”前台小姑娘欲言又止,眼里的惋惜藏不住。
齐筱雅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力气:“不等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她抱着纸箱走进雨里,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外套。
没带伞,手机也快没电了,站在路边等了十分钟,连辆空出租车都没等到。
风卷着雨丝往衣领里钻,冻得她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宾利悄无声息地停在面前。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
男人穿着深灰色高定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深邃得像结了冰的湖。
他看着她,薄唇轻启,声音低沉得像大提琴的最低音:“上车。”
齐筱雅的心脏猛地一缩,手里的纸箱差点掉在地上。
是陆时霖。
这个名字在她心里藏了五年,像一根细小的刺,平时不碰不疼,可一旦撞见,就会牵扯出密密麻麻的酸胀。
“不用了,陆总,我自己可以……”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避开他的目光。
陆时霖没说话,只是推开车门,撑着一把黑色大伞走了下来。
他很高,站在她面前时,几乎能把所有的风雨都挡在身后。
他伸手去接她怀里的纸箱,指尖碰到她的手背,冰凉的触感让两人都顿了一下。
“淋湿了会生病。”
他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将纸箱放在后备箱,然后打开副驾驶车门,“进去。”
齐筱雅僵在原地,雨水顺着发梢滴下来,落在锁骨上,又凉又痒。
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和五年前一模一样,只是那时的少年气,早己被商场上的沉稳取代。
“陆总,我们好像没熟到可以搭便车的地步。”
她低着头,声音很轻,却带着刻意的疏离。
陆时霖握着车门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
他看着她冻得发红的鼻尖,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我是星途的最大股东。”
齐筱雅猛地抬头看他,眼里满是震惊。
星途传媒的最大股东明明是位神秘的投资人,从未露面,怎么会是他?
“你……上车再说。”
他没给她追问的机会,半扶半推地把她塞进了车里。
暖气扑面而来,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齐筱雅缩在副驾驶座上,手紧紧抓着衣角,浑身都不自在。
车里很干净,除了淡淡的雪松味,再没有其他气息,像他的人一样,带着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陆时霖坐进驾驶座,递给她一条干净的毛巾:“擦擦。”
“谢谢。”
她接过毛巾,胡乱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不敢看他。
车子平稳地驶离市区,雨刮器规律地左右摆动,在玻璃上留下扇形的痕迹。
谁都没说话,车厢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齐筱雅偷偷用余光看他。
他专注地开着车,侧脸的线条冷硬,下颌线绷得很紧,比五年前成熟了太多,也陌生了太多。
五年前,他是A大经管系的风云人物,她是隔壁中文系默默无闻的小透明。
一次辩论赛上,他作为评委,在她紧张到忘词时,用笔在纸上写了“别怕”两个字,推到她面前。
后来的故事俗套又仓促。
他主动加了她的微信,会在她熬夜写论文时发来“早点睡”的消息,会在她兼职被刁难时不动声色地帮忙解围。
她以为那是喜欢,鼓起勇气告白的那天,却看到他和系花站在樱花树下,笑得温柔。
再后来,她听说他出国留学,听说他接手了家族企业,听说他成了商界最年轻的传奇。
他们的人生,早就驶向了不同的航道。
“要去哪儿?”
陆时霖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齐筱雅愣了一下,报了个小区名字——那是她半年前刚租的房子,离星途不远,现在看来,倒是讽刺。
陆时霖“嗯”了一声,转动方向盘,车子拐进另一条路。
快到小区门口时,齐筱雅忽然想起什么:“陆总,既然您是星途的股东,为什么……”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她被优化?
陆时霖的目光落在前方的红绿灯上,语气平淡:“公司有公司的规矩,我不能徇私。”
齐筱雅的心沉了沉,果然是这样。
在他眼里,她从来都只是一个普通员工,或许连普通员工都算不上。
“我知道了。”
她别过头,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就在这里停吧,我自己走进去就行。”
陆时霖没说话,却把车首接开到了单元楼门口。
他解开安全带,拿出手机:“加个微信。”
齐筱雅愣住了。
“工作上的事,可能需要联系你。”
他补充道,语气依旧公事公办。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微信二维码。
好友申请弹出来时,她看到他的头像——是一片雪山,干净得没有任何杂质。
“到了。”
他说。
“谢谢陆总。”
齐筱雅推开车门,刚想下车,就听到他在身后说:“明天上午九点,到陆氏集团顶楼来一趟。”
她回头看他:“有事?”
“给你一份新工作。”
他看着她,镜片后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真切,“市场部副总监,年薪是星途的两倍。”
齐筱雅彻底懵了。
陆氏集团是国内顶尖的跨国企业,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他竟然要给她一个副总监的职位?
“为什么?”
她脱口而出。
陆时霖没回答,只是说:“来不来,你自己决定。”
说完,他升起车窗,宾利悄无声息地汇入车流,很快消失在雨幕里。
齐筱雅站在雨里,手里还紧紧攥着手机,屏幕上他的微信头像亮着。
她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雨水打在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什么。
五年前没说出口的再见,五年后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陆时霖,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抱着纸箱走进电梯,按下楼层键时,指尖还在发颤。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陆时霖发来的消息:“早点休息,别感冒。”
齐筱雅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或许,她该去看看。
不为那份高薪的工作,只为弄清楚,这个男人心里,到底藏着什么。
电梯门缓缓打开,走廊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
齐筱雅深吸一口气,抱着纸箱走向自己的出租屋。
她不知道,这场雨夜的重逢,会是她人生新的开始,还是又一场纠缠的序幕。
而那个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早己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等了太久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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