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网吧的排气扇发出沉闷的嗡鸣，将烟味、泡面味和少年们的呼喊声搅成一团，黏在凌晨三点的空气里。
杨晨靠在吧台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褪色的机械键盘边缘，目光落在面前的监控屏幕上。
屏幕里，几个十七八岁的男生正围着一台顶配电脑叫嚣。
其中穿连帽衫的男生猛地拍了下桌子，耳机滑到脖子上：“真服了！
全息版《荣耀》的新手村怪刷新机制改得什么玩意儿？
老子抢了三次都被别人截胡，这破游戏还能不能玩了！”
旁边戴眼镜的男生手指在虚拟操作杆上飞快滑动，眉头拧成结：“知足吧，能抢到内测资格就不错了。
你看论坛上都说，这次全息版本是《荣耀》运营十年最大的更新，神经连接延迟降到0.3秒，连老账号的数据都能迁移，多少退役选手都在观望呢。”
“退役选手？
谁啊？”
连帽衫男生嗤笑一声，“除了当年的‘战神’叶秋，还有谁能翻起浪花？
哦对了，听说初代传奇队长杨晨都消失十年了，估计早把游戏忘干净了吧。”
“杨晨”两个字像细针，轻轻刺了杨晨一下。
他握着键盘的手指顿了顿，指甲盖泛出白痕。
十年了，这个名字早就和“合约陷阱技能封禁昙花一现”这些标签绑在一起，成了《荣耀》老玩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偶尔被提起，也带着点惋惜和嘲讽。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这双手曾经能在键盘上敲出每分钟300次的操作，能精准操控“破阵者”的每一个技能衔接，能在职业联赛的决赛场上带领战队逆风翻盘。
可现在，它们只会给客人递泡面、修电脑、收网费，指腹上的茧子都磨平了。
“晨哥，帮个忙！”
网吧老板王哥从楼梯口探出头，手里抱着个崭新的全息头盔，“32号机的头盔连不上服务器，你去看看。
这玩意儿贵得很，别是坏了。”
杨晨应了一声，起身时膝盖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穿过烟雾缭绕的大厅，脚步声被淹没在游戏音效里。
32号机前空无一人，黑色的全息头盔放在桌上，外壳印着《荣耀》的新logo——一把剑刺穿发光的地球。
他坐下，手指搭在头盔的连接口上。
十年前，他戴的还是笨重的有线头盔，现在的设备己经轻薄到能贴合头骨曲线。
杨晨深吸一口气，打开主机，屏幕上弹出《荣耀》全息版的登录界面，蓝紫色的光影在黑暗中流动，像极了当年职业赛场的灯光。
“连接失败，请检查设备或服务器状态。”
系统提示音响起，机械而冰冷。
杨晨检查了线路，又重启了主机，问题依旧。
他皱起眉，想起刚才王哥说这是第一批量产的头盔，可能存在系统兼容性漏洞。
他调出主机的后台代码，指尖在键盘上敲击起来。
代码滚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杨晨的眼神逐渐变得专注。
这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就像十年前在比赛中拆解对手的战术一样，他能轻易找到代码里的逻辑漏洞。
三分钟后，他找到一个隐藏的端口——是新系统为了兼容老版本预留的测试通道，还没来得及关闭。
鬼使神差地，杨晨戴上了头盔。
神经连接的瞬间，一阵轻微的眩晕感传来，眼前的黑暗被蓝白色的数据流取代。
他输入了一个尘封己久的账号——“破阵者”，又敲下那串刻在记忆里的密码。
“正在验证账号信息……检测到账号创建时间为十年前，符合老玩家迁移条件……警告：该账号存在技能封禁记录，是否尝试解除？”
杨晨的心脏猛地一跳。
十年前，雷霆俱乐部就是通过后台操作，封禁了他的核心技能“破阵”，让他在决赛中无法发挥实力，最终被迫退役。
他盯着眼前的提示框，手指悬在虚拟按键上，犹豫了很久。
最终，他点下了“是”。
“正在尝试解除封禁……检测到系统漏洞，解除成功！”
“欢迎回来，破阵者。”
熟悉的提示音响起，杨晨的眼前豁然开朗。
他站在《荣耀》的新手村——晨光森林里，周围是穿着粗布衣服的新手玩家，远处的小怪兽发出“呜呜”的叫声。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虚拟角色的手指修长有力，和他记忆中的“破阵者”一模一样。
“喂！
那小子，你站在这儿干嘛？
抢怪不知道排队吗？”
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
杨晨抬头，看到三个男生围了过来，为首的正是刚才在吧台前抱怨的连帽衫男生。
他的虚拟角色手里握着一把生锈的铁剑，眼神不善地盯着杨晨。
“这棵树的刷新点是我先占的，你赶紧滚开。”
连帽衫男生说着，挥剑砍向旁边的小怪。
杨晨没有动。
他的目光落在连帽衫男生的操作上，走位拖沓，技能衔接毫无章法，甚至连小怪的攻击间隔都没算准。
这种水平，在十年前的新手村都算不上入门。
“别给脸不要脸！”
连帽衫男生见杨晨不理他，怒了，挥剑就朝杨晨的角色砍来。
杨晨侧身躲开，动作快得几乎出现残影。
他没有用武器，只是伸出手，精准地扣住了连帽衫男生的手腕。
这是《荣耀》里一个基础的擒拿动作，但需要对角色的骨骼动画有极致的把控，很少有人能在实战中用出来。
连帽衫男生愣住了，他的角色被杨晨扣住，动弹不得。
旁边两个男生见状，也挥剑冲了上来。
杨晨脚尖点地，向后退了一步，同时松开连帽衫男生的手腕，借力将他推向另外两个男生。
三个角色撞在一起，乱作一团。
杨晨站在原地，双手抱胸，眼神平静地看着他们。
他甚至没有用技能，只用基础的走位和擒拿，就把三个男生耍得团团转。
“你……你到底是谁？”
连帽衫男生的声音带着颤抖。
他意识到，眼前这个穿着新手装的角色，绝对不是普通玩家。
杨晨没有回答。
他转身，走向旁边的刷新点，举起手中的铁剑。
剑光一闪，精准地刺中了小怪的弱点。
小怪发出一声惨叫，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地上留下了几枚铜币。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十年了，他的手速或许慢了，但对游戏的理解，对操作的精准把控，丝毫没有减退。
不远处，一个穿着记者证的女生举着虚拟摄像机，正对着杨晨的方向。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里喃喃自语：“天呐……这操作……太像当年的杨晨了……”这个女生叫苏晓，是《荣耀》官方媒体的实习记者。
她今天来星夜网吧，本来是想拍点新手玩家的素材，却意外拍到了刚才的一幕。
她看着杨晨的角色消失在晨光森林的深处，手指飞快地在虚拟键盘上敲击：“紧急线索！
星夜网吧出现神秘高手，操作风格神似初代传奇队长杨晨，疑似老玩家回归！”
消息发出的瞬间，《荣耀》的论坛上炸开了锅。
而杨晨并不知道这些。
他走出晨光森林，站在新手村的广场上，抬头看着虚拟的天空。
天空湛蓝，飘着几朵白云，和十年前他第一次登录《荣耀》时一模一样。
“破阵者，欢迎回来。”
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就在这时，他的私聊频道响了。
“你好，我叫林锐。
刚才看到你的操作，太厉害了！
能不能带我一起升级？
我……我以前是职业战队的替补，但因为手速太慢被开除了。”
杨晨看着屏幕上的消息，愣了一下。
他想起十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带着一身的天赋和傲气，却被现实狠狠打了一巴掌。
他回复：“可以。
在哪里？”
“我在新手村的铁匠铺门口！
我马上过去找你！”
杨晨关掉私聊频道，转身走向铁匠铺。
阳光洒在他的虚拟角色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知道，从他登录“破阵者”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要重新开始了。
网吧的吧台后，王哥看着监控屏幕，挠了挠头：“奇怪，32号机的头盔不是坏了吗？
怎么有人在用？”
没人回答他。
凌晨的星夜网吧依旧喧嚣，而属于杨晨的传奇，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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