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的靴底碾过最后一片干燥的松针时,青川山脉的雾来了。
不是山间晨雾那种温柔的漫延,而是带着重量的“涌”。
乳白色的雾气贴着地面滚过来,瞬间漫过脚踝,凉意顺着裤管往上爬,将他身后的露营地、勘探设备,连同队员苏芮忙碌的身影,一并吞进混沌里。
“林哥,指南针疯了。”
对讲机里的电流声比往常更刺耳,苏芮的声音裹着不安,“数值飘得厉害,东偏南十五度……不对,又变了!”
林野抬手按了按耳麦,指尖触到一片湿冷。
他低头看向掌心的军用指南针,指针像被无形的手操控着,在刻度盘上疯狂打转,最后颤巍巍地停在一个从未见过的方位——那是雾最浓的深处。
“别管指南针,看气压计。”
他回话时,目光扫过脚边一截折断的冷杉枝。
断口新鲜得泛着绿,树皮内侧却凝着几滴暗红,黏稠得像干涸己久的血。
在青川当向导五年,他见过会流松脂的树、会发光的菌,却从未见过这样的“血枝”。
更诡异的是雾里,细碎的银蓝色光点正随他的呼吸浮动,像有人把揉碎的星星撒进了空气里。
“气压掉得飞快!”
苏芮的声音突然发颤,“林哥,你快看东边——那是什么?”
林野猛地抬头,浓得化不开的雾幕竟被撕开一道缝隙。
缝隙那头,青灰色的木屋突兀地立着,木窗里透出暖黄的光,窗棂上挂着的铜铃明明无风,却“叮铃、叮铃”地响,声音穿透雾气,落在耳边时带着说不出的凉意。
木屋旁立着块半人高的石碑,碑面被苔藓覆盖,唯独“青川”二字清晰得刺眼。
林野眯眼细看,心脏骤然一紧——那两个字的笔画里像是渗着墨,正一点点往下晕染,将碑座下的野草染成了深黑色,像是有生命般,缓慢地吞噬着绿意。
“别靠近!”
他伸手去摸腰间的登山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地方不在任何一张地图上!”
话音未落,对讲机里传来苏芮短促的惊呼,随即便是一阵尖锐的电流嘶鸣,再无声息。
雾开始旋转了。
以木屋为中心,雾气形成一道漏斗状的漩涡,银蓝色的光点在漩涡里加速游走,汇成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无数人在雾里行走。
林野握紧登山镐,目光死死盯着漩涡中心——那座木屋的门,正缓缓向内打开。
门后站着个穿蓝布衫的老人,背驼得厉害,手里拄着的拐杖顶端,镶嵌着一颗银蓝色的石头,石头上的纹路在光线下流转,竟和他左手腕上那块从小戴到大的银锁,一模一样。
“三十年了。”
老人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雾的潮湿,“这雾,终于等来了能看见‘引魂石’的人。”
林野的后背瞬间渗出冷汗。
他猛地抬手摸向手腕,银锁不知何时变得滚烫,锁身上模糊的纹路正一点点清晰,与拐杖上的石头、雾里的光点,形成了某种诡异的呼应。
漩涡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叹息。
林野咬了咬牙,踩着湿滑的苔藓,一步步朝木屋走去——他必须找到苏芮,更要弄明白,这突然而至的雾、诡异的木屋,还有手腕上的银锁,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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