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沙地,被西斜的日头晒得滚烫,一股子土腥气混着汗味,直往鼻子里钻。
沈知节握着那杆白蜡木的长枪,手臂早已酸麻得没了知觉,可腰杆依旧挺得笔直。
枪尖在半空抖出一个虚弱的弧度,终究没能达到义父要求的那份“锐”。
沈寒山背着光站着,高大的影子像座山,能把人整个儿罩进去。
他没说话,只上前一步,蒲扇般的大手覆上沈知节的手,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猛地向前一送——“嗤”,破空声是有了,却短促得可怜。
沈知节只觉得虎口一震,差点脱了手。
“软绵绵的,没吃饱饭?”
沈寒山的声音不高,却像锤子砸在沙地上,闷响。
“沈家军的枪,不是绣花枕头。”
沈知节垂下眼,盯着自己磨出薄茧的指尖。
她确实没吃饱,晌午那碗饭,硬是被义父盯着,多塞了半碗肉进去,说是长力气。
可她喉咙里堵得慌,像塞了团棉花。
这身灰扑扑的短打,这杆冷冰冰的铁枪,这弥漫着雄性汗水和尘土气息的演武场,都不是她该在的地方。
她本该……本该是什么样子?
脑子里空空的,只剩下一片模糊的、属于江南水汽的温软影子,早被这北地的风沙吹得七零八落了。
“收心!”
沈寒山低喝一声,手指如铁钳,捏正她的腕骨,“沙场分神,下一个透心凉的就是你。”
汗水顺着额角滑下,滴进眼睛里,刺得生疼。
她咬牙忍着,重新摆开架势。
这时,眼角瞥见月洞门边,一抹水红色的裙角一闪。
是沈未晞。
将军府的嫡小姐,义父的掌上明珠。
此刻正躲在廊柱后头,只探出半张莹白的小脸,一双杏眼水汪汪的,含着笑,悄悄冲她招手。
见沈知节看过去,她飞快地从袖子里掏出个小巧的胭脂盒,象牙白的底子,描着细碎的兰草,隔着老远,都能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
沈知节的心跳漏了一拍,手腕跟着一松。
那抹红色,那缕香气,与这演武场的粗粝格格不入,却像一根羽毛,轻轻搔过心尖最痒的地方。
“看什么!”
沈寒山的声音陡然凌厉,如同惊雷炸响。
他顺着沈知节的视线望去,脸色瞬间沉得能拧出水。
几步跨过去,不等沈未晞惊呼,那盒精致的胭脂已被他夺过,狠狠掼在青石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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